叶川俯下身去，右手探向了太素的胸口，但他的右手并没有在接触到太素表面的肌肤后就停下，而是继续朝着内部伸去。
这一幕格外荒诞，若是有外人在场，第一反应恐怕会直呼‘王的力量’，可回到现实仔细思考，才会感受到一阵恶寒袭来。
叶川很轻松就从漆黑的接触面中捏出来了一块精密的核心，其上仿佛镌刻着繁复的花纹，让人一眼就迷失在其中。
缩小后的命核，反倒比之前的更加地让人震撼，简直就像是凡人第一次见到了在头发上雕刻一般，只是其上某一个角落的缺失让人扼腕叹息。
对于精美到这个地步的东西来说，不会有人能从中欣赏到缺憾的美，喜欢摧毁美，欣赏悲剧的变态也不行。
叶川左手翻转，指尖出现了一块米粒大小的碎片，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按在了缺口上，虽然大部分地方都严丝合缝，可仍有一些地方出现了微米级的缺口。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尝试用之前对其的解析来进行修复。
虽然对他来说，呼吸已经失去了最初的作用，但叶川还是保留了这一功能，不仅是他可以利用呼吸来保持内部循环，更多的是他不想摒弃这些不重要却深入基因的习惯，譬如眨眼，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像是机器，没有活着的实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川看着渐渐愈合的缺口，终于吐出来了一口浊气，闭上了有些酸涩的眼睛，那是长时间注视晶核，被其中辐射出来的高能量侵蚀的恶果。
叶川感觉有人在轻轻擦拭他额头上出现的汗液，但他无暇顾及那些，他甚至连太素是什么时候醒的都不知道，毕竟他的操作由不得他有半点马虎。
老实说，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冒失了，虽然已经在脑海里模拟过了无数次，但这次的成功，还是有一些侥幸的成分，修复的效果，已经超出了他原本的设想。
叶川冥想了一会，恢复了自身的状态，额头也不再有汗液溢出，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那并不是汗液，而是能量不完全释放的代谢废物。
就像碳在完全燃烧时生成二氧化碳，在不完全燃烧时会生成一氧化碳一样，明明后者释放出来的能量更多，更有效率。
这是叶川神体的缺陷，或者说是代价，因为他也无法违背热力学第二定律，那是宇宙的终极规则之一，不管是物质，亦或者是灵气，都无法违背这一规则。
其物理表述为，热量不能自发地从低温物体转移到高温物体，通过推导可以得出开尔文表述，不能从单一热源取热，使其完全转换为功而不产生其他影响。
这一定律在超凡界也同样适用，也正是这一定律，限制了能量转换效率的上限，叶川可以进行过载来提升能量输出，可代价就是转换效率的降低。
那些看似汗液的东西，其实是残留着能量的高能中介产物，并非是能量最低的状态，性质上是类似一氧化碳般的物质。
叶川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睁开了眼睛，
“你就没有什么想狡辩的吗？”
太素收起了自己的手帕，抱着小腿坐到了叶川的身旁，
“任你处置咯～”
叶川面无表情，“没有下一次了”
“我错了，下次还敢？”，太素轻轻笑了出来，“还是下次丕定？”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叶川抬起头，看着太素的眼睛，“我最讨厌这种感觉了”
“有些牺牲，是必要的”
“所以我才讨厌啊”，叶川叹了口气，“牺牲一个人去救另一个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她没有多少时间了，不是吗？”
“人总是这样，擅自赋予万物价值，又擅自进行比较”
叶川知道，太素的行为已经预示了未来，如果真有一天，需要她去牺牲自己来逆转局面，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可这不是叶川想要的未来。
死亡并不可怕，背负其他人的死亡然后活下去才可怕。
太素听着叶川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最后咬了下嘴唇，
“你早晚会经历这些，生离死别，天灾人祸，你必须拥有直面这些悲剧的资格”
太素也了解叶川，她知道叶川是一个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去背负其他人的生命活下去的人，这点与她不一样。
一个是因为愿意才会去牺牲自己，应该是因为逃避才会去牺牲自己，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太素知道叶川在某些方面其实异常脆弱，叶川经不起那些事情的打击，可在她看来，叶川必须克服这一点。
她不希望看到某一天，叶川会因为某个人的逝去而无法自拔，不希望看到叶川在一些情况下做出错误的抉择。
所以她才会采用伤害自己来让宝塔之灵复苏的方式，这是对叶川的逼迫，她想让叶川适应乃至习惯这种感觉，哪怕变得麻木也无所谓。
毕竟只有活下去，才会拥有无限的可能。
她无法提升叶川对自身价值的认知，那就只能想方设法让叶川看淡失去，看淡输赢。
叶川会习惯了她为了玲珑的“小小牺牲”，接着就是习惯她为了叶川的小小牺牲，直到最后，哪怕是叶川在意的其他人为了他而牺牲，叶川也不至于崩溃。
太素知道，这就是叶川最大的弱点，叶川太骄傲了，他是一个输不起的人，他不会容忍自己因为无能而最终造成悲剧，那失败的滋味远比死亡要让更让他恐惧与痛苦。
这一点有利有弊，能让叶川鞭策自己，从不懈怠，也能让他毁于一旦，只要经历了那种无法挽回，且刻骨铭心的失败，他就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这是叶川一定要克服的障碍。
为此，哪怕提前让叶川变得麻木，也是太素可以接受的结果，倒不如说，她就是想让叶川适应失去，适应无能为力的结局。
太素不想冒险，哪怕这个世界叶川能一帆风顺，可世上不可能什么都如叶川所愿，他总会遇到无能为力的时候，总会有东西逼着他做出他接受不了的抉择。
命运终有一天会俯身在他的耳边，问他是要先救落水的妻子，还是落水的母亲。
太素同样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