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她先嫁给了别人,明明她让周东林等了一辈子,护了一辈子,还粗心地浑然未知,还陷入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的泥潭里,不能自拔。可是他不仅没有半分怨言,在诗集里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她。就连遣词用句的时候,都在保护她。他说,都是我的错,是我当初没有及时表明心意,才导致错过。他说,都是我的错,是我当初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遭受磨难。他说,我把心事告诉你,不求你回应,只求你安好。洛筱雁一字一句地娓娓道来,给龙渊带来了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和洛筱雁的伤感不同,他听到这些诗句,反倒觉得平静,他的面前浮现出一个身穿藏青色破洞的冬服的男人,对着窗外的雪色,一笔一划,就像在朝圣拜佛一样,近乎虔诚地写下这些文字。龙渊能感受到他的平静。经过岁月沉淀,物是人非之后的淡然。并非放下舍弃,他是成长了,学会了用更成熟的方式,却对待自己的感情。不过,翻译官洛筱雁说到这里,有点说不下去了,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没有让自己失态流下眼泪来。龙渊又不是傻瓜,洛筱雁念这首诗,每次都像是念不下去的样子,念了两句就会哽咽,眼眶也是红红的,眼泪欲滴未滴,惹人怜爱。龙渊看着有些心疼,他说道:“别念了。”
洛筱雁也没想到自己的情绪这么难控制,在没有去博物馆,没有看到那个碎簪子之前,她都没有这么确认这个诗集主人的身份,她还抱着一种幻想,幻想着周东林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如今,她知道了。诗集是真的,伤害也是真的。对周东林的心疼和愧疚,让她读这个倒背如流的诗集,都有些念不下去了。但是,这件事不同于其他的事。洛筱雁知道,周东林的故事能不能成为一个在电视上播出的故事,她能不能找到发生在周东林身上的真相,全在龙渊的一念之间,要是他对这个故事没有兴趣了,把计划中的电影停了,洛筱雁就没有了任何能够探寻真相的渠道,会很着急的。洛筱雁调整好心态,说道:“我可以的,这真的是一本很好的诗集,我说得不好,我会注意的。”
看着洛筱雁如此认真努力的样子,龙渊除了心疼还是心疼。他给洛筱雁递来一张纸巾,说道:“这个故事,我很喜欢。”
哪怕洛筱雁一个字都没提,但是龙渊这时候已经懂了洛筱雁的担忧和为难。其实洛筱雁完全是多想了。这是他的梦境,是困扰过他,也曾经让他痴迷的梦境,他能不喜欢吗?他只是没想到,洛筱雁还是个小哭包,不过是一本诗集而已。为了劝洛筱雁,龙渊说道:“好了,这些舞文弄墨的,最擅长的就是玩文字,这故事虽然感人,但谁知道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龙渊这话说得,还不如不安慰呢,洛筱雁之前还只有几分伤心,如今直接气愤了。“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是假的。”
“我说……”这时候,刘姐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喊道。“龙先生,小姐,吃早餐了。”
洛筱雁生气了,她没有管龙渊,径自起身往厨房里去了。龙渊还在原地,一头雾水。他到底是哪里得罪洛筱雁了,怎么这会儿功夫,就从小哭包变成了一个小炮仗了。刘姐下了三碗面条,很公正地一个人碗里卧了一个煎蛋。龙渊落座之后,顺手就将煎蛋放到了洛筱雁的碗里。洛筱雁看着有些诧异。龙渊其实是想给洛筱雁赔罪的,不过这时候,男人无论到了什么年纪都不会消失的小傲娇上线了,他现编了一个借口:“我不喜欢吃鸡蛋。”
在一旁将这一切都看得真真切切的洛琛不乐意了,他嘟着嘴,朝着龙渊说道:“大姑父,我也要。”
龙渊瞪了他一眼,说道:“让刘妈给你煎。”
看着洛琛一脸被冷落了不开心的样子,洛筱雁想到了洛琛肯定是因为妈妈走了,他害怕自己也被她和龙渊抛弃了,所以在这里争宠呢。洛筱雁夹起自己碗里的煎蛋,准备把两个都给洛琛,不过被人拦住了。龙渊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提醒道。“咱家又不是吃不起鸡蛋了,让刘姐再煎一个就是。”
洛琛嘟着嘴,哼了一声。“坏姑父。”
这要是在以前,洛琛肯定会接一句:“琛琛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可是,现在,洛琛在生气也不敢说着一句话了。他怕说了,他们会不喜欢他,会把他送回那个没有了妈妈的洛府。看着洛琛低着头,一副失落的样子,洛筱雁很不忍心,她看着龙渊,不悦地说道:“一两个鸡蛋而已,让琛琛开心一下不好吗?”
龙渊持不同观点。“这一关,洛琛总要过去的。”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没事的,熬过去就好了。”
这是龙渊的经验之言。事实上,洛琛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至少他没有被家族赶出家门,至少,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在关心他。“说得轻松,你熬过啊。”
洛筱雁这话刚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龙渊的双亲,好像也早就不在了。她赶紧道歉:“对不起。”
“我懂他,所以我懂怎么才能让他走出来,要是他一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会变得越来越偏激的。”
自己是从这种亲情失落里走出来的龙渊,有一套自己的教育方法。洛筱雁没有真正地带过孩子,她只能听从龙渊的建议。只是,她看着这个小鬼头,多少有些心疼。早餐过后,洛琛就失落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龙渊跟了上去,洛筱雁不放心,还想跟上来,被龙渊叫停了。“男子汉之间的聊天,女士止步。”
听到这话,洛筱雁只能顺从地停下来。龙渊走进房间,洛琛正抱着自己的娃娃,蜷坐在换鞋凳上。看到龙渊走过来了,洛琛别开脸。“坏姑父。”
“姑父哪里坏了?”
“姑父不让琛琛吃鸡蛋。”
“琛琛为什么想要吃大姑姑碗里的鸡蛋呢?”
洛琛别开脸去,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姑父都不让琛琛吃。”
“因为那是姑父给大姑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