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酒回村里住了，还将大杉一家子打了！不知道是哪个耳朵没听清的，听岔了传了这么离谱的消息后，村里关于莫酒的谣言就愈发离谱起来了。“不止啊，听说大杉娘夜里抱着小孙子哭，说是孩子被那邪门的丫头吓得发烧了！还有哇，大杉媳妇最近发疯了似的在家里摔东西，更像是被那丫头下咒了！”
“啊还有这回事？我听我家那口子说的是，那丫头的眼睛啊，能看得见……咦，邪乎得很啊，说是她在山上看见她娘的鬼魂了，还嚷着要带村里小孩去找她娘……”“我的天爷呀，作孽啊，好好的福源村，我就说当初那孩子是灾星降世，村长非因为和莫老头小时候一起玩的交情心软，要留那祸害在村里……你看看咱们好好的村子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不成不成，阿贵他娘，我得赶紧回家和我家媳妇说，将孙女看紧了，那丫头邪门还手辣，万一夜里将孩子拐去山里喂了那些脏东西，我可就没命活了呀！”
几个在河边洗衣服的大婶，聊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莫酒扶着莫爷爷睡着后，便出来熟悉下村子的地形，瞅瞅有没有阵法之类的，走到河边，就赶上了这些人在背后传她怎么怎么邪门。她在听到拐孩子去山里喂“脏东西”时，实在是没忍住，就轻笑了一声。这一声，清凌凌的，原本背后议论人长短的几人就心虚，这乍一听冷不丁的一声笑，忙僵硬着转过身来。待看到莫酒时，一个个和白天见了鬼似的，张大着嘴巴，面色蜡白。莫酒坏心眼地朝她们龇了下牙，还故意瞪直一双大眼睛，黑黑的瞳仁这么一盯人，再朝着她们招招手……“妈呀——”“阿贵他娘，来人啊，阿贵他妈掉河里了！”
“扑腾——”踩着光溜溜的石头一屁股跌坐在河里的阿贵妈，被两人手忙脚乱地拉上岸，魂都快吓飞了，正要破口大骂莫酒吓唬人，抬头却发现，刚站着那死丫头的地方，哪里还有她的人影？阿贵妈一个气没顺上来，直接吓得往后一仰，厥过去了。“哎，阿贵他娘！”
“阿贵妈，快，快将人扶回去！”
“……”一阵鸡飞狗跳后，莫酒的“恶名”便传得更广更邪乎了。一码叠一码，莫酒最后都成了“恶鬼”般的存在。耳听八方，在风中听到这些传言的姜暝：“……”她是懂怎么招人嫌的。一天之内，就将该不该得罪的，都得罪了个遍不说，还成功让村里人从讨厌和远离她变成恐惧和逃离她……所以他才说，她在哪里都是可以好好活下去的。人善被人欺，这孩子是个狠的。好在还算孝顺。莫酒双手插口袋，从村尾走到村头后，又从村头走回村尾，这一路，如过无人之境，原来都不用靠拳脚，她就能达到“闻风丧胆”这个效果啊。闪闪：这年莫姐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叫做对手~莫酒：……它融入人类社会也太自然了，一些奇怪的梗，张口就来。经过大杉家前时，莫酒驻了会足，她看着门口大大的“黄符”，差点乐了，这玩意儿吓唬鬼呢？完全没想到是为了辟她这个“邪”的，闪闪知道，但它可不敢说。刚要举步回家，门开了一条缝，大杉娘蹒跚着要出来倒脏水，结果看到外头站着的莫酒，一个趔趄，差点就连人带盆地摔了。“大杉媳妇，大杉媳妇！”
大杉媳妇阴沉着脸出来，看见莫酒脸色也是一变，但还是一手搀着大杉娘往回走。“晦气！”
将老太太搀回去后，她又忙将大门拉上，透过门缝看到莫酒转身时一扬的马尾发梢，不禁低斥了一声。莫酒眉眼舒展，嘴角的笑一时无比灿烂。“你倒是不难受。”
姜暝受村民供奉敬仰，从未被讨厌过，哦不，或许这孩子是讨厌他的，但她的喜恶于他并不打紧。但像她这样，能做到除了她爷爷外的所有人都讨厌的……按理说会很受打击很委屈才是，但她看着，像是生怕讨厌她的人不够多似的。奇怪的小孩。“难受什么？就喜欢她们讨厌我怕我却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莫酒从口袋里伸出一只手，掏出一朵小野花，递给面前的姜暝，“觉得好看，送你。”
姜暝：“……”要不是表情笑中还带了正经，他真的怀疑她像流氓逗弄少女……他嘴角翕动，“不用。”
反正也拿不到。“你没法碰，可是你能闻到花香吧？”
莫酒也不收回手，她递到姜暝鼻下，“你闻闻，很香的。”
被她这话蛊惑了似的，姜暝微微低头，嗅了下，嗯，的确很香，所以……她专程给他采了朵小野花回来，就是为了让他闻一下的？“我发现了，河对岸有一片，你要是想，我带你去？”
姜暝闻言，碧眼一眨，掩过里面一闪而过的亮色，他平和地道，“不用了。”
他还是不宜离小木头远了，万一他的魂体真的维持不住了呢？再说，河对岸啊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安全范围内。莫酒也想到了这点，不禁抿了抿唇角，手指收拢，将小花捏在手中。“我会带你出去的，一定会。”
她仰头，眼底有火焰燃烧，如是承诺着。姜暝觉得这孩子行事是真古怪，起初她还求他庇佑，结果将他带下山后，除了昨天吓唬人让他起个风，倒是没有求他做什么。甚至还反过来要帮他，还信誓旦旦地要带他离开。凡人可以不必守诺，神明却需要。所以他严肃地道，“不必，我没有想过离开福源村。”
“撒谎。”
莫酒睨了他一眼，“原来神明也会骗人。”
说完，越过他，径自回屋了。留下姜暝错愕地看着这小小的院子，再看向远处——他所能看到的，最远的地方是福源村对面的山头，可惜山太高，宛如一道天堑，将他和外头的世界完全隔绝开来。是啊，他撒谎了，他其实，有点想去外边看一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