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沈如锦院落
沈如锦在翻看盛家绸缎庄和盛家机房历年来的账本。
沈如锦看着上头每个月密密麻麻的资金进出,想着这个月,不觉愁眉深锁。
如今机房虽然开工了,可二爷盛斯良的反对势力还是极强。
她合上了一本账本,一抬头便看见了正从外头回来的穗儿。
穗儿今天下午又去了青木巷的石捕快家里。如今的穗儿,一心想要打探出到底谁是盛二夫人的奸夫是谁,然后也照着当日二爷盛斯良对小姐所做之事,效仿一遍,来一个捉奸捉双。
“怎么样?有打探到什么吗?”
穗儿摇头:“那聋哑婆子那里,又聋又哑,是半点也打探不到的。石捕快暗地里又问了周围的邻居,但因不是与聋哑婆子住在一户里头,加上这些人平日里都是忙于养家糊口、奔波做工,也没注意到什么。”
沈如锦道:“这些人不认识二婶。就算平日里看见了二婶一个人进出聋哑婆子家,多半也以为是聋哑婆子家的亲戚而已,不作他想。穗儿,这件事还是别再多打听了。有道是打草惊蛇。咱们等候时机便是了。”
穗儿道:“这二夫人作恶多端。就跟那藏在暗处的毒蛇似的。我很想早点把这条毒蛇揪出来……”
沈如锦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耐心一些。”
穗儿道:“接下来这些天啊,想打探也打探不了了。石捕快说,朝廷下了旨意,要操练要剿太湖枭匪,他们要与水警队一起操练,操练完毕就要参加剿匪……”
沈如锦想到公公盛斯年被撕票一事,道:“这些太湖枭匪如黑龙等人,嚣张跋扈,草菅人命,朝廷理该枭匪了,将他们一网打尽……“
但不知如今余孟亭余大哥如今怎么样了?这剿匪一事可大可小,他可不要撞在枪口上啊。
看来这几日,她要去南北货行,找一下货行的封掌柜。
嘉兴城,邵家和周家与盛家一样张灯结彩,贴满了大红色的喜字,屋里屋外一片红红火火、吉吉利利的喜庆气氛。
邵家周家和盛家在同一日办喜事。不同的是,邵家和周家为子女们过文定,各自携备三牲酒礼到女方家,正式奉上聘书。而盛家则给是三爷盛斯文娶填房。
这晚,菱嫂给侍候盛夫人用餐完毕的时候,端了水给盛夫人净手的时候,便说起了邵家和周家的事情:“夫人,听说城南邵进年邵老爷家的一子一女和城东周祖铭周老爷家的一子一女定下了亲事,双喜临门……明儿要过文定……”
盛夫人因前些日子身体不好,整日躺在床上。近日,身体虽然好些了,但为了三爷盛斯文成亲之事,整个人忙得团团转,都没出迈过大门。所以她是头一回听到这事,便诧异道:“是吗?我记得邵家有两个儿子。是哪个儿子要娶周家的女儿蕊玉?大的这个还是小的这个?”
菱嫂回道:“是邵家的大儿子邵明恩。邵家的小儿子估摸着要比周家蕊玉小姐还小一两岁……”
盛夫人道:“蕊玉这孩子娴静有礼,不止说话温温柔柔的,脾气也温温柔柔的,是个不错的媳妇人选。你是知道的,当日我也是看中她这个人的……可是她那个大哥……老爷看不上。老爷说娶妻娶贤。单单看她大哥的模样,便知道周家的家教和规矩是不成的。娶进家门后,日后也怕教出这样不孝的败家子孙。那么以后都无颜去地底下见列祖列宗。所以才……”
“夫人,老爷为了这个家,为了怀新少爷,顾虑得多,打算得远。”
“是啊。我也是知道老爷的一片苦心的。”盛夫人顿了顿,道,“周家的蕊玉啊,这两三年也没定下人家。她那个吃喝嫖赌的大哥,真真是拖累了她……不然以她的相貌性子和她周家的底子,这提亲的人早就抢破头了……唉,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了……不提了……”
菱嫂道:“这邵家的大小姐邵明芬啊,就是许配给了蕊玉的大哥周绍祺……”
盛夫人摇头道:“邵家竟然舍得用自家的闺女去许配他……”
菱嫂放低了声音,道:“听说啊,两家就是明摆着换亲的。那邵家是极中意蕊玉小姐和周家的,但起先也是不舍得把女儿嫁给蕊玉的大哥周绍祺……毕竟周家这位大少爷这些年的浪荡行径,大伙都瞧在眼里头。邵家怎么可能不清楚。但周家老爷周祖铭最后发话了,说要么一娶一嫁,不然的话,大伙就一拍两散……邵家这不也是没办法。最后只好同意了……”
盛夫人道:“这邵家大小姐邵明芬的性子可是出了名的凌厉泼辣,寻常男子都有所不及。怎么这事关她终身的大事,她居然就这般听话,乖乖地听听从父母之命嫁给那周家的大少爷……”
菱嫂道:“具体怎么答应的。外头人是不知。但听说,周家就是看中邵家大小姐泼辣霸道的性子,希望娶进门后,可以管管自家这个无法无天的大少爷……”
“这倒确实也是一个法子。历来也有这样的例子。但不知道对周家大少爷管不管用。不过啊,倘若周家娶进一个像蕊玉这种性格的,那是肯定管不了的。”
菱嫂道:“是啊。夫人。管不管得了,娶进门两三年便也知道了。夫人,不过话说回来,蕊玉小姐许配给了邵家大少爷,也不算委屈。一来,邵家与周家那也是门当户对。二来,两人年龄也是颇为登对。至于相貌方面,是蕊玉小姐要出挑一些。那邵家大少爷跟咱们怀新少爷比,那自然是不及的。可与旁的人比,也还是不错的。三来呢,蕊玉小姐没有远嫁。娘家在身边,那就等于时时刻刻都有人在撑腰……她嫁到邵家,不至于受气……”
盛夫人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女孩子还是能不远嫁就不远嫁的好……”
菱嫂闻言,便笑了:“夫人这是想起怀秀小姐的夫家吧……”
盛夫人:“当年老爷许配的时候,我便觉着远了……可是老爷做得主,我也反驳不得……”
……
说着说着,盛夫人又想起了朱宜慧,道:“说起当时,我还看中了朱家的宜慧呢。可没想到,怀新媳妇还和她做了好朋友好、姐妹呢。可如今啊,也不知宜慧她到底是去了哪里?至今一点音讯也无。“
菱嫂家的那位平时帮人牵线铺路,消息最是灵通不过了,菱嫂便把听来的事情一一告诉了盛夫人:”听说那桐乡俞家去年得知情况后,便把婚事退了……外头有很多关于宜慧小姐不好的传闻……还听说啊,朱大夫这几个来都急白了头发……”
宜慧这一逃婚,不仅大丢那桐乡俞家的脸,也大丢朱家的脸面。那些关于宜慧不好的传闻,盛夫人想想都知道一个大概。她道:“希望宜慧在外头平平安安的,早日来信,好让朱大夫朱夫人放心……”
菱嫂宽慰她道:“夫人放心。宜慧小姐心地好,菩萨一定会保佑她平安顺遂的。”
两人闲话了半晌。盛夫人又问起了三爷盛斯文婚礼的采购、布置、宾客的安排一事。
菱嫂都一一回了。
盛夫人道:“你明儿上午再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还要去叮嘱下面的人,都给我认真地办下去,切莫疏忽大意了……到时候啊,失的可是我们盛家的礼数。”
菱嫂:“是。夫人。我都会关照好。也会盯紧他们的。”
另一厢是,盛家三房院落
月亮隐在乌云后头。夜色如墨,漆黑一片。
为珍姑娘抱着熟睡的女儿怀敏站在房门口,左等右盼的,却怎么也不见三爷盛斯文回来。
苏州奶娘劝道:“姑娘,这男人啊,出去喝酒应酬,都是要尽兴方归的。这都二更多了,您早些休息吧。三爷喝完酒应酬完,自然就会回来了。您这么站着,多累啊。”
“三爷下午走之前与我说好了的,说一更就会回来的。他从来不骗我的。”
为珍今晚心里头也不知怎么地,总觉得惶惶不安,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一样。自打三爷跟那关五爷一起出去后,她就一直在后悔,下午的时候不应该问三爷那些话的。以至于弄得三爷这般的不快,两人之间也生了嫌隙。
如今三爷盛斯文这么晚不回来,她就更加地心慌意乱,胡思乱想了起来。
于是,为珍姑娘把女儿怀敏在小床上安置好,而后把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了苏州奶娘听。
奶娘听了,叹道:“姑娘,奶娘我本想劝您不要在三爷面前提这件事情的。但如今您已经与三爷摊开了来说……那也只能这样了。可是奶娘我有几句掏心掏肺的话一定要跟您说说。若是我说错了呢,您也千万别放在心上,听听过了便是。但奶娘我啊,真真是为您好的。”
“奶娘,你说。”
“姑娘,以后啊,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您都千万不能再提起今日的这件事情了。这无论像不像,事实上也都无关紧要了。这三爷的原配夫人已经不在人世多年了。你跟一个已经不在的人争个什么,计较个什么。”
“奶娘我啊,就跟您说一句实话,这事情啊,您就算想争,也争不过。这世上,谁能争得过一个死人呢。这人死了,活着得人想起她的时候,哪怕是不好的地方,因她死了,都觉着好了。若是好的地方啊,那想起的时候,更是觉得千倍万倍的好。”
奶娘说得话,虽然字字扎心,可却是句句都在理。
为珍姑娘垂着头,不辩驳,只是轻声道:“我没有想要与她争?我……我只是想弄个明白而已……我想让三爷告诉我,他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而不是喜欢我这张脸……”
“姑娘,这本就是一桩糊涂的事情。人的感情啊,哪能分得清楚那么多呢?!且这事情您弄明白来做什么?弄明白了也没有任何意义。您问了三爷这件事情,不过是在提醒,让三爷想起她。她是三爷的结发夫人,是三爷的原配。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姑娘,您啊,这是弄错重点了。从今儿起,姑娘您要把重点放在以后。”
为珍姑娘很认真受教地听着。
“您和三爷啊,以后有无数个日子。陪着三爷变老的是您,给三爷生儿育女的是您,日后与三爷一起含饴弄孙的也是您。单单这三点,您已经胜过她千倍万倍了。其他的啊,什么原配,什么结发妻子,什么像不像,长得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这些啊,通通都不重要!”
“再说了,三爷跟您生了怀敏小姐,又要娶您过门,这不就是喜欢你嘛。不喜欢您的话,三爷决计不会这么做的。所以啊,您可千万不要抓着那芝麻绿豆的小事,为难了自个和三爷。”
为珍姑娘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奶娘说得是。现在我是真真明白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提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