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洋洋,今年20岁,过完年就21岁了,是金陵大学成教脱产班的大学生,快放寒假了,家里又寄来了生活费,150块整,省着点儿花我还可以用到过年回家。听说隔壁宿舍的人用了大功率用电器被管理老师罚了100块钱,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要她们六个人平均分摊,这不明摆着勒索吗?这家伙,平时阿猫阿狗进宿舍楼都装作没看见,罚款收钱倒是比谁都眼疾手快,这罚款她自己要私吞吧?拆开信封,我小心翼翼地把钱别进左脚袜子里,朝南园四舍宿舍楼方向往回走,这时学校五点半放学的钟声响起了,是那首《新鸳鸯蝴蝶梦》,听着动听的旋律我也忍不住哼唱了起来。“哎,王爱婷,你去哪儿?吃饭了吗?”
“有事出去一下,吃过了”看到隔壁宿舍的宿舍长,我就顺便打了个招呼,她平时不怎么和我说话,说不定她是被株连罚款后心情不好,外出散心去了。没想到这次擦肩而过,她再也回不来了。我叫魏广益,今年40岁,在金陵大学旁的天津路街口开了一家文具店,世界上最好做的生意就是学校旁边开文具店,车站旁边开旅店,医院旁边开棺材店。我家文具店生意很好,金陵大学的学生我差不多都认识,你或许觉得我在吹牛,其实我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换句话说我知道他们就是这学校里的学生,为什么呢?这都猜不出来?十几到二几岁来买文具的,不是大学生难道是农民工啊?哈哈哈哈……那天下午很清冷,我坐在柜台前看电视,《宰相刘罗锅》这电视剧真好看,一集演完了,我脚尖冻得生疼,这一时半会儿没有学生进来买东西,我就走到门口,跺了跺脚,从门外的水桶里提起拖把,准备把店里的地拖一遍,正好活动活动,就不冷了。我提着拖把棒,把水在台阶上甩了甩,没想到水点子溅到了一个女生的身上,我看她穿着一件青色夹红色的带帽衣裳,留着短发像个假小子。看样子是脏水溅到了她脸上,她用手抹了一下脸蛋,又转过身带着一点怒气盯着我看,我本想赶紧给人道个歉,没想到她一甩头气冲冲地朝汉口路走了,留下一个娇小的背影,看着莫名地有些可爱。“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砣是老百姓”一听片头曲响起,我麻溜小跑回电视机前。十天后,五个警察来到我的文具店,拿出一张相片给我看,问我前些天有没有见过照片上的人。我一眼便认出这是那个生气的小女生,错不了。我告诉警察那天我看到她朝汉口路走了,警察对我做了询问,检查了一下文具店里面的小房间——只有一张小床。又检查了小夹巷里我租的小仓库——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里面全都是笔记本、圆珠笔、文件夹这些东西。后来听说那个小女生被人杀害了,死状惨烈。我还听人说,她最后一次被人看见是在青岛路,金陵大学西侧,那一带全都是饭店、旅馆。自从那事儿发生以后,学校把西边的侧门给封了,来往的学生少了,我的生意也就少了。我叫刘永康,今年25岁,95年大学毕业后我就留校做了辅导员,没想到刚工作就接手了三个成教班,这里面的学生有老有小,杂七杂八,不好管理,索性我就放任自流,犯了事儿该上报上报,我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毕竟都不是真正的大学生,惹不起。大多数人就是来睡两年床板混个文凭。好家伙,现代秘书与微机应用专业成教脱产班的王爱婷加起来已经七天没有上课了。印象里她不爱讲话,性格比较内向,很文静,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小女生,普通得平时都让人注意不到,似乎放学放假只是一个人坐在宿舍戴着眼镜看书。到今天为止已经十天了,我正准备拜托一个女老师去老四舍看看她这些天究竟在干什么,就算回家也要向我请个假吧。没想到教导处主任带着几个警察来到了我的办公室,让我带着王爱婷宿舍里的五个室友随同他们去公安局辨认一具女尸,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警局陈尸间里看到的一幕让我们当场崩溃,几个女生哭的哭,吐的吐……我有一年多没吃过肉,好一段时间整夜整夜从噩梦中惊醒,后来又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需要吃安眠药才能入睡。王爱婷,我们班上那个最不起眼的小女生,被杀害了,只剩下那颗唯一能用来辨认是她本人的头颅。警方划定了嫌疑人的大致特征,我记得很清楚,有这么几条:一是单身中青年男性,身体很强壮,而且有单身宿舍,有炉子和刀等器具;二是情感生活受到过挫折,精神有偏执的倾向。学校里所有老师、保安的情况都被排查了一遍,但是没有发现符合上述条件的。不过,警方当时是怎么知道死者是金陵大学的学生的?我至今不知原因。我叫熊一鸣,今年20岁,是一名武警官兵,目前的工作是驻防长江大桥,距离上一次海峡军演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打仗。江面上要比城里冷得多,尽管穿着厚重的军大衣,凌晨还是冻得我瑟瑟发抖。我们的任务是检查所有通过长江大桥的车辆行人,因为这半年台湾“军情局”的间谍们集中在东南沿海地区采用各种手段搜集情报,危害国家安全。我们执勤时必须严查车辆与行人的提包等物品,遇到提包内装有照相机、录音机、手提电话机、录像机的,连人带物一律扣押,包括路过的中小学学生们的书包。在换防以后,我们几个同事坐在值班室抽烟闲聊,我在填写换防交接记录,备注1月27日后就点起一根烟。孔二愣子说金陵大学有个女生被人杀了,尸体被扔得满城都是,引得全金陵的警察和居委会、联防的人都去抓凶手。“该不会是台湾的特务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干的事儿吧?”
“说不定真的是间谍杀人后故意捣乱混淆注意力”“那我们可更要留点儿心了,抓住一个间谍,那奖金,娶老婆就不愁喽!”
我们就是在这种欢快又猎奇的闲聊中得知了城里发生了一件凶杀案。我叫马文祥,今年21岁,是金陵职业大学建筑设计专业大二学生,金陵本地人。我的生日是农历腊月初一,刚巧也是星期六,周五晚上我回了趟家。妈妈是一位环卫工人,每天天不亮就要去清扫街道,可最近两天她不太情愿过早出门,似乎在忌惮着什么。总是等到日出之后才外出,她的同事们也是这样。在我的询问下,妈妈才说出了实情,我要过21岁的生日,她本不想在我生日上说那种骇人听闻的事,又再三叮嘱我无论是在学校里还是社会上都不要招惹别人,遇事装个孙子,别和他人起冲突。“我妈妈说警察通知市环卫局,让环卫工人们清扫街道时尤其注意垃圾桶内和倒垃圾的人,说是有一个鼓楼区的环卫工人在清早收拾垃圾桶时发现一包肉,带回家发现里面有三根人的手指……”我把妈妈的话绘声绘色地讲给室友们听。“她们都不敢再翻垃圾桶里的袋子,就怕翻出人肉”这时对面宿舍那个大三了还赖在宿舍不搬的学生走了进来,让我给他讲讲知道的情况。他拿着大纸本子边记边问,看上去很兴奋,后来我猜了猜,他要么是想当个侦探去破案,要么就是利用这些冒充线索去领警方的赏金。他不会傻到去戏弄公安吧?真别说,这件事发生后不少人都想靠举报线索来获取赏金,一是临近年关,二是下岗没收入,就导致了好多人提供了假线索。第二天回到宿舍,发现他已经搬走了,只留下了空荡荡的木头床板。我叫靳世强,今年55岁,是金陵大学北后门的门卫,学校里的老师学生都抬举我,叫我“靳师”、“靳队”有时候小伙子们热情地邀请我一起打篮球,我就加入他们,虽然年龄大了,防守时撞不过他们,但还是玩得很畅快。不过,打完篮球之后就不轻松了,岁月不饶人,一觉睡醒膝盖疼得厉害。“亲爱的听众朋友们,现在是北京时间五点三十分”我拉开窗帘看到操场里积满了白雪,前一周天气都不太好,不是下雨就是下雪,操场里少了打篮球的声响,也让人倍感寂寞。洗漱之后我没闲着,拿起铁锹铲出一条从后门到教学楼的路,别让学生们滑倒摔伤,这雪差不多下午就化了吧?早晨九点过一点儿,我干完活儿在值班室里贴膏药,几个警察走了进来,还牵着一只警犬。他们张口便问我昨天晚上到今天凌晨有没有见到可疑的人从后操场进来。“没有呀,我早上五点起来的,没看见有什么可疑的人进来,怎么了?”
金陵大学的操场,什么人都能进来,有学生,有附近居民,有社会上的闲杂人等,根本不存在管理一说。“操场后门到前面这一大片的雪都是你铲的吗!”
那个询问我的警官怒气冲冲地拿起立在门外铁锹,我感觉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肯定是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儿。“领导,出什么事儿了?”
“学校招你来是干什么的!早不铲雪晚不铲!”
那天雪化得很慢,大约下午三点钟,学校的土操场才湿漉漉的了。学校里来了很多警察,在全校范围内采集指纹,我也被叫去保卫处摁了十个指头。第二天我才从正门老李那里打听到学校里有个女生被杀了,失踪了十多天没人知道,还被人碎尸了,尸体就扔在金陵大学这一片儿,警犬从后门搜寻进了操场,从操场那棵梧桐树的树洞里搜出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装着切成块儿的人肉!“你呀你!大清早的那么勤快干嘛,警察在雪上找脚印儿前,你就把雪给铲了,顺带连罪犯的脚印儿一起给铲了,那罪犯可真谢谢死你了”自那之后,我辞职回老家了,带着愧疚。走之前我还看了一会儿南园四舍,那个遇害女子住过的宿舍。我再也没回来过金陵大学,我没脸再来。我的警犬名字叫虎虎,已经在警犬大队服役八年了,算是警犬中的老将了,在缉毒工作中还立过二等功。一月的某天早晨,市局里通知说警犬大队要派出五名警犬训练员和警犬前往金陵城区的水佐岗一带,务必从快。那天警车开得很快,虎虎也察觉到了有任务要执行,端端正正地在车内坐好。前些日子天气不太好,我们也没有进行训练,警犬们就只是窝在犬舍里休息。教导员对我们说水佐岗一个垃圾桶内发现床单包裹的可疑物品,一张完整的床单被撕成两半,一半装有头颅和人体组织。“这两天城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案,十有八九就是这件”我们警员都默不作声,车很快开到了水佐岗的一个小区门前大马路。附近的住户全都不让外出,等待盘查。虎虎很快就嗅到了巷子里的下水井盖。我们用铁棍打开井盖时,发现过程很轻松,明显是之前就被人撬开过,果然找到被井盖勾住的一件青色夹红色外套,里面包有零碎尸块,这些都交给了在场的刑警们办理。虎虎又嗅到了什么,我牵着它缓缓地走向一个小区院内,可它在那栋楼的二单元门口停下了,失去了气味的来源。“站住,干什么的?我要检查一下你手里的东西!”
同事拦住二单元一个准备外出扔垃圾的女子,检查过后让她立马回家去,不得外出。那女子长得还挺好看,身上还有一股浓郁的香水味。警犬只能嗅探到最多三到五个小时的气味残留,我朝前走了几步,发现这栋楼侧后居然是条狭窄的小巷,直通外面的大马路。也就是说凶手至少是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从这条小巷进入这个院子,或者更早。可能骑着自行车抛尸,这一带都是有头有脸的市政官员们居住的地方,垃圾也是每天天不亮就有专人清理,下水井盖距离垃圾箱差不多也要几百米的距离。其他几人的警犬也再没有什么新的发现,这里大路小巷错综复杂,谁也不知道凶手抛尸后从哪条路逃走了。两天后我们被安排去了金陵大学,因为周边陆陆续续被警犬们发现了少量的尸块,凶手不会是大学里的人吧?听说这案子前前后后调查了一万多户人家,一直没找到第一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