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官阁下,平安县城失陷,山本大佐玉碎了。”
莜冢义男无力地坐在木椅上揉捏着眉心,身心疲惫。
山本一木是他的学弟,也是他看好的军中后辈,但情分虽深,还不足以让他如此重视。
关键还在于利益和权力。
特战队的存续涉及到日军内部的路线之争。
针对华北相持不下的治安战局面,一派认为应该增加谍机关的投入,派遣更多的特工进入反抗武装活动区进行窃取情报、策反军官、刺杀首脑等任务,同时配合陆军的扫荡作战。
但另一派,也就是莜冢义男这一方,认为应该从陆军内部抽调精锐士兵,组建特殊任务作战队,进行穿插突袭、敌后侦查,直接配合陆军大部合围扫荡的作战计划。
看起来两个方向似乎殊途同归,两者并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政治斗争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
上一次突袭八路军总部,尽管在山本一木特战队的配合下,第四、第九旅团成功找到并逼迫八路军指挥部转移。
但那次成功的表演因为观摩团的覆灭变得不那么成功,甚至可以说失败,这让莜冢义男在促成观摩团一行的上司冈村宁次面前很失分,在政治对手那里也陷入了被动。
直到前几天特战队成功突袭上次覆灭观摩团的独立团总部,才让莜冢义男夺回了一分颜面。
但紧接着又变成了狗尾续貂的局面。
特战队被围困在平安县城,莜冢义男很清楚,抢回山本的根本目的不是为了山本,而是为了自己,一旦特战队覆灭,就意味着自己一方的路线连续失败甚至彻底失败。
但战局的发展已经失去控制,作为第一军司令的莜冢义男必须考虑更多。
“山本大佐已经为国尽忠,但正太铁路必须安然无恙。
责令吉野联队和佐藤联队继续进攻,务必重新占领平安县城。
其余所有外出作战序列,全部回归驻地,加强铁路沿线巡逻,征集工程队在铁路沿线增设据点,谨防支那武装对铁路进行破坏。”
“司令官阁下,”,参谋官有些迟疑,“平安县城已经被敌人占领,没有物资补充,两支联队可能没有能力继续进攻了。”
“以第一军司令部的名义,要求正太铁路部配合军辎运输。”
“可是……”
“执行命令!”
“嗨!”
一封封电报从太原发出,各大队、联队指挥官收到命令后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脱离战斗,返回驻地。
外出打仗哪有在县城里作威作福来的强。
只有吉野大佐和武谷大佐如丧考妣,他们今天遇到的对手是楚云飞和丁伟。
一个是晋绥军中黄埔军校毕业的优秀军官,麾下358团兵源充足,装备优良,又是以逸待劳;一个是延安学习归来的八路军优秀指战员,能以一个团同时和两个联队极限拉扯,现在压力减半,更是游刃有余。
今天平安格勒战役的所有战场上,只有吉野和武谷他们两个发起的总攻,取得的成果最小,伤亡最大。
就连黑云寨都被志田中队长夺走过一次寨门防线,形势岌岌可危。
“县城来报,要求我们脱离战斗,回驻县城。”
志田中队长听到通信员的话,难以置信,“纳尼?”
“是司令官的意思。”
“八……”
脏话咽回肚子里,他看着马上就能第二次拿下的黑云寨寨门防线,陷入纠结。
为了这次外出作战顺利,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决不允许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
“继续进攻!”
死伤三分之一的日伪军再次发起进攻,志田就像是一个输了一半的赌徒,把剩下的筹码全都押了上去,一把梭哈,一定要翻盘。
“这个鬼子指挥官疯了吧,老子都把炮给他了,能和上司交差就行了,一个月多少钱值得这么拼命。”苏子桓揉了揉被硝烟熏得难受的眼睛,实在是不解。
一旁的王成才面如金纸,他刚刚被一发炮弹的余威波及,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难受得要死,“战,战场就是这样,算计再多也需要,要硬实力才行。”
“道理我懂,不过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了,我必须想办法干掉那个指挥官。
那个狗日的是个聪明人,和小钢炮一起卡在射击死角不出来,瞎几把乱射,反正打到哪也不吃亏。”苏子桓吐了一口血沫子,他的内脏也受到了一些冲击。
“老王,你让他们打好掩护,老子也要学柱子,前出二百米一发入魂了。”
“你要干啥?”
苏子桓放下枪,抄起王成才手里的掷弹筒,往腰里塞了两枚手雷,“再当一把英雄。”
说完就一个跳出土包,朝着志田的方向奔了过去。
“艹,真尿性!”王成才咬咬牙,奋力喊道,“开火!掩护!”
其实不用他提醒,仅剩的两个火力点已经响起哒哒哒的枪声。
在队友的掩护下,苏子桓蛇皮走位滑到第一道防线附近,但距离还是太远,掷弹筒发射甜瓜手雷射程会变短,够不到。
看着战场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苏子桓咬咬牙,继续前冲,滚到三具摞起来的鬼子尸体后面。
数枚子弹飞来,洞穿尸体后,削弱了大部分力量的子弹头打在他身上,没有打进去,但还是疼得丫批,肉眼可见的青肿起来。
又左右又拖过两具鬼子的尸体,继续往上摞,用敌人的血肉搭起一个临时阵地。
支起掷弹筒。
拔掉手雷的销钉,放在弹筒里。
闭上眼睛。
屏蔽危险感知,把一切安危交给身后的战友和老天垂青的运气上。
“找到你了。”
咻!
手雷飞出,苏子桓看也不看结果,立即丢下掷弹筒,又把另一颗手雷丢向扑上来的几个鬼子,匆匆向后退去。
志田看到飞来的手雷,心中惊恐万分,求生欲爆表,一把抓住瘦弱的通讯员,挡在自己身前。
咚!
手雷炸响,炮手和通讯员身上插了十几枚碎片,奄奄一息,志田躲得虽快,还是被一枚破片扎进了大腿。
志田凄厉地大喊,“卫生员,卫生员!”
“卫生员已经被流弹打死了。”
“撤退,撤退,快送我回城里。”汩汩的鲜血从伤口流出来,对死亡的恐惧压倒了对前途的渴望。
志田躺在摩托的挎斗里,颠簸着朝寿阳赶去。
鬼子终于彻底退了。
劫后余生的土匪们虚弱地瘫在阵地上,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
苏子桓捂着胳膊,刚刚后退的时候虽然感知到危险,但虚弱的身体躲闪不及,还是被流弹咬了一口。
“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