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半,天蒙蒙亮,冷冽的晨风止不住太行山脉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无数仁人志士挥洒着流不尽的英雄热血。
水泉、井陉、平安、寿阳、盂平、永宁、盂阳、潞阳、福安、五台等地同时爆发激烈了战斗。
平安格勒战役已经进入最后阶段。
由于事发突然,第一批出城支援后被迫在野外进行连续作战的日伪军各部,都只携带了三天的弹药和粮食。
现在大路上的运输队遭到蝗虫一样扑上来的各类武装袭扰,补给眼看着上不来。
战斗又已经持续到了第三天,哪怕因为减员的问题,食物还能多坚持一天,但为了保证退路的安全,所有的日伪军指挥官不约而同地选择在今天发起最后一波进攻。
他们不可能真为了救援一个不重要的县城和一个同级别的大佐,就赌上自己的狗命。就算最后真的失败了,山本死在了平安,大不了在莜冢义男中将那里土下座,不信他还真能逼着好几个大佐自尽。
鬼子不是美国佬那种狗大户,和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弹药不限量供应,只有在发起决死冲锋,或者被围困必须突围的时候,才会无限制开火,一个基数一个基数地把重机枪和火炮的弹药倾泻在战场上。
黑云寨享受不到联队级待遇,但也超出了一个中队该有的火力。
除了标配的歪把子和掷弹筒,居然真有一门不该出现的火炮,九七式90mm迫击炮。
虽然这玩意儿外号只是小钢炮,口径也没有谢宝庆的大腿粗,充其量和他小腿差不多,但把这种武器用在围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土匪寨子上属实是有些过分了。
“他奶奶的,得想办法把那门炮给敲掉。”苏子桓抖了抖身上的土灰。
“三当家,要不先退吧,鬼子炮手离得太远,我们够不着啊。”
两人现在正在老岗岭的土坡上进行第一梯次的阻击,手里拿的是射程200米左右的掷弹筒,没想到吃一堑长一智的鬼子不讲武德,在800米外就用小钢炮爆轰阵地。
苏子桓丢下掷弹筒,拿起一支三八大盖恶狠狠地说道,“老子就不信,固定靶还干不死它。”
眼见主心骨发疯提溜着去了刺刀的三八大盖弯腰沿着老岗岭边缘前出。
留下王成才干瞪眼,心想得亏你不是老子的兵,否则战场抗命,不听指挥,非得毙了你。
顺着土坡跑出去约莫一百米,苏子桓靠在一棵老槐树旁边,端起了长枪。
子弹视野开启。
“还是有点远,让我瞄一瞄。”
哪怕有了八倍镜,七百米外的人头目标也小的跟米粒儿似的。
嘭!
果不其然,打偏了。
小钢炮又打出了一枚炮弹,炮火压制之下,以二鬼子打头的步兵开始向前延伸,沿着土坡侧壁行动,枪口一直对着对面的土坡,警惕性十足。
虽然这条狭长山谷只有小钢炮正在炮火打击的地方适合作为阵地,但他们一点没有放松。
昨晚苏子桓两人的一通火炮洗地,给这波日伪军只造成不到一成减员,但威慑力十足,活下来的一个个犹如惊弓之鸟。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再来!”
苏子桓全身心投入到射界上,似乎是精神力量的投入让目标也变得清晰了一些,也可能是心理作用。
冷风中苏子桓一动不动,等待最佳时机,有了几分狙击手风范。
风忽然停了一下,苏子桓心中一动,是机会!
噗!
小钢炮操炮手脑门上多出一个血洞,直愣愣地倒了下去,能看到。
“狙击手,居然还有狙击手。”志田撅着腚趴在地上,大声喊道,“立刻把他找出来!”
一击必杀,苏子桓笑着收起枪向阵地跑去,老岗岭北端地势最高,他现在站的位置是一个向下倾斜的缓坡。
沾满土灰的外套不显眼,但还是被已经前出三百米的一个鬼子发现了踪迹。
“在那儿!”
循声看过来的鬼子立刻开火,朝小土坡上的身影集火。
留在阵地上的王成才赶紧下令,“开火!掩护三当家。”
王麻子和一干土匪连忙扣动扳机,也不需要瞄准,以他们的水平在这个距离上纯粹盲打。
山谷里一时间枪声大作。
苏子桓在土坡上两个战术侧滑躲开两个鬼子精准射手的子弹,一招老太太钻被窝顺滑跳入一个弹坑,“停止射击,等鬼子靠近了再打。”
“杀鸡给给。”志田中队长气得跳脚。
这门小钢炮是退下来的旧炮,操炮手也是从中条山战役退下来的伤员。
听说司令官阁下在亲自关注寿阳局势,他才利用自己的关系搞到这个优势,期盼得到上级青睐,现在全没了。
老岗岭战火尤酣。
黑云寨素来清净的后山,此时有些吵吵闹闹,谢宝庆坐在一块石头上,听着远处的枪炮声,心里犹豫要不要提前开路。
凌晨的时候被苏子桓看见他在准备绳钩,还想找个蹩脚的理由先糊弄过去,没想到被点破了。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苏子桓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而是认真和他商讨退路的问题。
苏子桓硬碰硬打这场反围剿,目的是塑造一个硬茬子但没油水的土匪势力形象,好避开鬼子的重点关注。
如果鬼子太聪明或者太笨,非要把黑云寨当成意图围攻寿阳的武装,派出太强的兵力,他也不想拿黑云寨这点儿家底和日本人死磕。
而且黑云寨后山连着太行余脉的湮山山脉,那里是真正的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土石嶙峋,黑云寨这几百号人撒进去想找不出来可不容易。
所以他和谢宝庆说定,让谢宝庆和谢二先带着不能扛枪的兄弟把大部分的粮食和弹药向后山转移,同时布置好两个机枪点。
如果前寨打得不顺利,后撤也能有个接应。
炮声停了,但枪声越来越近。
谢宝庆坐不住,起身来回踱步。
他忍不住想起苏子桓离开大堂前的最后一句话,“大哥,我也想学溜冰。”
下面的那个泊池现在还没冻上,只有一层薄冰,没法子溜冰。他不知道苏子桓只是临时恶趣说了这么一句话,还以为另有深意。
前思后想,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弱了二十年的匪号名头,他谢宝庆先不跑了,扯着嗓子喊道,“谢二,你在这里看着,老子去前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