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儿回眸,山花尽绽,她轻轻问道:“你们寨子在什么方向?”
公厘肆一呆,伸出新生的手臂朝西方一指。果儿微笑颔首,窈窕转身,一步十里,路路生花。前方山顶,一处寨子拔地而起,上空飘着一方红色旗帜,门柱一副对联:“红装催白骨,碧血染青衣。”
门楣上书三个大字:“红衣寨”。果儿笑道:“好大的气派!”
“什么人?”
寨子里三五个哨子一跃而出,各自提着长枪短刀,穿着各式各样深浅不一打满补丁的红衣裳。“漂亮姑娘!”
果儿轻轻笑着,转瞬间收缴了所有的兵器,哗啦啦地堆在脚下。几人惊恐互视,飞快转身回报寨子。不一会儿,一个身材细长的公子翩翩走出,白衣胜雪,弱柳扶风,停在五步之外,斯文作礼:“听闻姑娘‘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出神入化,不知可愿与在下切磋一二?”
果儿轻轻摇了摇头,道:“你生得这般瘦弱,又穿得这般单薄,只怕将来讨不到老婆。”
白衣公子一怔,微微恼怒,“姑娘此言是否太过无礼?”
果儿轻蔑一笑,“你们红衣寨刚刚打劫我一个弱女子时不觉无礼,如今我说实话却来指责我无礼?”
白衣公子不再做言语纠缠,拔剑道:“姑娘请。”
“呦,恼羞成怒了?”
她一步一步走过来,仿佛携着天地之势,威压得人一动不能动,呼吸都呼吸不过来。果儿拾起他手中的剑,凌空取势,随意挥舞几下,轻轻吹了口气,白色衣衫碎裂成上百片,柳絮一般漫天飞舞。“既然不爱穿衣服,那就别穿了。”
白衣公子大口喘着气,惊恐地看着衣服裂成碎片,顿时羞愤难当。这时,兜头落下一件红袍,他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般窘境,顾不得红袍脏兮兮,紧忙裹在身上。“二弟要脸的人,还望姑娘留几分体面,我请你吃鸡腿。”
果儿仰头,不知何时,“红衣寨”上方坐了个人,那人刚脱了外袍给了他要脸的二弟,此刻只着中衣坐在秋风里,左手鸡腿右手烧酒,居高临下地望着果儿。果儿见这人有趣,踮脚跃起,立在墙头上,冲他笑道:“他是要脸的人,你便不是了?”
那人抬头看着果儿,赔笑道:“我一个土匪头子,要什么脸面,给姑娘提鞋都成。二弟身份不同,姑娘海涵。”
说着将手中的鸡腿递了过去。身份不同,难不成金枝玉叶?果儿一剑归鞘,金枝玉叶落荒而逃。望着土匪头子手中咬过一口的鸡腿,果儿眼光流转,接过鸡腿笑道:“你好歹一寨之主,就拿这吃过的鸡腿招待客人?”
土匪头子笑道:“红衣寨规矩,吃了这只鸡腿,就是红衣寨的人。姑娘武功不凡,可愿入主红衣寨?”
果儿道:“打不过就归顺,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好。”
土匪头子一点也不脸红,抱拳笑道:“姑娘过奖。”
果儿问道:“我若是入主红衣寨,是不是,你们红衣寨上上下下都得听我的?”
土匪头子答道:“那是自然。”
果儿道:“那要是有人不听呢?”
土匪头子哈哈大笑:“红衣寨上上下下三十七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你,你怕什么?”
果儿点点头,“那倒也是。”
于是接过鸡腿,坐在土匪头子边上啃了起来。啃完鸡腿灌了口酒,果儿借着土匪头子的中衣擦了擦手,土匪头子嘴角一抽,就听果儿教训道:“我从没见过你这么邋遢的人。以后你得干净些。”
土匪头子嘴角又是一抽,又听果儿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土匪头子道:“在下姓徐,名潮生,海上明月共潮生。”
果儿一愣,“想不到你这么邋遢的人名字这么文雅。这红衣寨的对联是你写的?”
徐潮生微微一笑,“不才,正是在下。”
谁知果儿摇摇头,道:“不好。对联写的不好,字写的也不好。”
徐潮生心里不服,这对联对仗工整,这字端正刚硬,哪里不好?然而他自恃身份,不愿与一个小姑娘计较,只是微微笑道:“姑娘说的是。”
果儿哼一声,“我知你心里不服,你也不必姑娘姑娘的客气。我叫袁缺,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徐潮生抱拳笑道:“袁姑娘。”
袁缺摇摇头,“不对,我吃了这个鸡腿,便是入主红衣寨,你当尊我为寨主才是!”
徐潮生微笑,像对待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是,袁寨主。”
绮里叁公厘肆赶回来时,袁缺正和大当家的坐在墙头喝酒。见他们回来,徐潮生坐在墙头上冲他们笑道:“老三老四,今后袁姑娘便是我们红衣寨老大,你们都要听她的话。”
老三老四一怔,不知此话当真还是玩笑。果儿飘然落下,笑道:“你们不乐意么?”
公厘肆双臂再生,对她敬若神明,肃然拱手道:“不敢。”
绮里叁望了徐潮生一眼,见徐潮生点点头,也自服了软。他对袁缺的武功内力自然佩服的,何况见识过那使人血肉再生的巫术,更觉此女不简单。然而让这么一个小姑娘统领红衣寨,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毕竟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袁缺对这些人暗地里的不服气都心知肚明。她抬头对徐潮生道:“你下来,我告诉你为什么这对联不好。哦,对了,让这寨子里上上下下三十七人都过来听着。”
徐潮生微笑,“遵命。”
转瞬消失在墙头。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红衣寨三十七人七零八落地聚在寨外。此时那爱干净的二公子已经沐浴更衣,臭着一张小白脸,一袭白衣在破衣烂衫中格外出挑。袁缺笑着走过去,抽出他腰间的剑,踮脚在他耳边轻轻道:“借剑一用。”
温热的气息酥酥软软,小白脸瞬间通红。袁缺回眸轻笑,“果然是要脸的人,这就害羞了,呵呵。”
小白脸儿的脸更红了,一直红到耳根子去。袁缺转过头,凌空取势,一剑削平一个柱子,又重新刻了一副对联:“红装生白骨,碧血点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