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终于要滚了？”克拉克推门而入。
“别这么说，伙计。”部长站在窗边，看着被两个人礼貌“送”进一辆黑色轿车的汉斯，轻叹一声。
“虽然偶有龌龊，但是大家怎么说也同事一场。”
而且自从有了汉斯之后，有些脏活的确是比以往要处理的更好。
“算了吧。”克拉克摇了摇头，脸色冷淡。
“很遗憾，我对这种太过显眼的钉子实在是升不起半分好感。”
“不需要你抱着多少好感。”部长淡淡的说道。
“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再做多余的事了。”
部长扭过头，表情变得有些严厉。
克拉克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然而，在部长愈发严苛的注视下，终于是高举双手。
“好好好，我什么都不会做，你是老大，听你的。”
同时，心里遗憾的把预谋已久的某个安排默默的取消了......
“他已经受到了应该遭受的惩戒，如果你再做出些什么事，那事情就不对味了。”部长说道。
“这种时候，就不要再给那些人借题发挥的机会了。”
那些人吗......
克拉克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这次开会听到的风声？”他问道。
“还是说从汉斯这家伙这次的举动中发现了什么？”
部长摇了摇头，没有详细述说的打算。
实木的桌面骤然被拳头狠狠的砸击。
“小心点我的黄花梨木！”部长有些心疼的喊道。
然而克拉克却是愤怒的低吼：”我们，北欧，已经妥协到这种程度了，那些混蛋还嫌不够吗！“
“他们真的要我们完全变成家养的狗才......”
“够了！”部长低喝。
阴影中，有狰狞的巨兽睁开了双眸。
满是野性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那僵住的人影。
克拉克的身体挣扎了一下，但是，却又马上被无形的力量给掌握。
动弹不得。
部长扬起头，冷冷的看着这算是一手提拔的下属。
”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他说道。
这位北欧谱系的五阶强者一字一句的说道：“这里没有什么妥协，只有合作。”
克拉克的嘴角抽了抽，似是自嘲，又像是讥讽。
他张开嘴巴，嘴里发出无意义的赫赫声。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对峙之后，部长垂下眼眸。
巨兽也放下了他的爪牙，再次陷入沉睡。
克拉克跪倒在地上，汗如雨下。
“你太偏激了。”部长叹息。
“这掣肘了伱进一步的发展。”
“这是我偏激了吗？”克拉克喘息着，却仍是大声反问。
“那这些年，北欧放弃了完全的独立，选择依托天文会，几乎彻底发展成‘天文会北欧分部’，难道不是事实吗？”
“凡是出现问题，第一时间被抽调的，难道不是我们北欧的五阶吗？”
“不说别人，就说你，这些年，多少次被抽调去往别的辖区当救火队员了？”
对此，部长只是默默无言。
最后，克拉克更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最后，还有天敌，现境的七位天敌啊！只因为其他六位是其余六大谱系的支柱难以抽调，所以呢？我们的提尔，那个战神提尔，曾经自由自在的提尔......”
年轻时的提尔是個连连谱系之主的命令都不听从的主。
不然也不会一个人跑出去当个佣兵那么多年都不回北欧。
可是，在之后继承提尔的尊位后，为了支撑日渐衰落的北欧，却是不得不沦为天文会的一把“枪”。
“现在，告诉我啊，这难道不是事实吗？”克拉克咆哮。
部长低着脑袋，默不作声。
许久，他才轻声叹息。
”这是交易，克拉克，我说了，是交易。“
因为，谁都想不到，手握十三条升华之路，昔日能够和美洲谱系争锋的北欧谱系，会在上一次诸界之战过后，不断的衰落。
分明世界树依然存续，北欧的源典依旧完好，歪曲度被控制，修正值日益积累。
可是，北欧的后继人才却是出现了断崖。
同一时间段，东夏接连产生十余位五阶，几乎一跃成为第一谱系。
而北欧谱系这些年五阶升华者数量竟然不增反减。
若非提尔尚存，而且千年底蕴丰厚，几乎难以维持独立。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北欧的进一步发展，当代的谱系之主，于三十年前，和当时已然成为统辖局秘书长的叶戈尔达成了协议。
以一定程度的附庸换取一部分的支持与地位。
虽然在很多北欧人看来有些屈辱，但是，这却是最好的选择了。
毕竟，无论再如何心高气傲，总归是要对现实妥协的。
特别是像他们这般，作为“家长”的人。
似乎是看到了克拉克的脸上尤有不甘，部长迟疑了一下。
“不过，这一次，他们确实越界了。”他轻声说道。
他回忆起这次会议时的暗流涌动，眼眸中，也是有着些许冷意。
尽管统辖局以叶戈尔为首的那批人，依旧对于北欧抱有善意，依然愿意遵循昔日的契约。
但是，还是有人贪得无厌，开始蠢蠢欲动了。
而汉斯，就是这些人用以“问路”的石头。
或许他们以为，北欧会选择妥协或者退让。
但很遗憾，
他们会说“不。”
维京人只是收敛了爪牙，却还没丢掉昔日的血性。
微微思考了一下，他突然话锋一转。
“那个小家伙怎么样？”
克拉克在激动过后，现在也是冷静了下来。
“已经回去休息了。”
“年轻人没什么怨气吧？”
“如果他有怨气，那么你现在就该出现在十人委员会的面前等待判决了。”克拉克嗤笑。
“哪有这么夸张......不，如果是他的话，倒不是没可能的样子。”部长失笑。
“汉斯那个家伙，恐怕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栽吧。”
归根结底，还是他对于李维清的不够重视。
他不明白，“李心清”这个名字，在边境法学这一领域到底意味着什么。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李维清这不过第三代罢了。
李心清逝去不过三十年，昔日的同伴和门生大半都还留存于世，这些，就已然是边境法学的半壁江山。
这些余泽，依然能够惠及这个年轻人。
别说汉斯这根本就是小题大做，不占太多道理的强行为难。
只要李维清不要犯实质性的严重错误，那么，评审官就永远会站在他这一边。
走了一步臭棋啊......
想到这里，克拉克也是不由笑了起来。
“这样也好，不然如果真的发生了点什么，我可就得想着要不要出去避避风头了。”克拉克叹息一声。
“我真的怕大师傅会把我拎回瓦尔哈拉再造。”
“看样子，这孩子比我想象的要优秀啊。”部长有些惊讶。
“我可是很少见老前辈这么看着一个徒弟。”
“或许是因为天赋吧。”克拉克想了想。
“一个月就能完成瓦尔哈拉的考核？这样的天赋虽然优秀，但是还不足以让老前辈那么挑剔的人另眼相看。”部长摇了摇头。
“或许你不知道，老前辈年轻时进入瓦尔哈拉的时候，从进入到出来只用了三天。”
“这么夸张？”克拉克震惊了。
“只会比你想象的还要夸张。”部长的面色有些古怪。
他没有说的是，那所谓的：“三天”究竟是怎么样的。
第一天。
二十三岁的少年看着眼前瓦尔哈拉的教官，眼神桀骛。
“老子是鲁巴伊，你他妈是谁？”
然后，一拳击败当时的教官，然后被他的老师在瓦尔哈拉关了三天紧闭。
三天后，“成功”毕业。
“那么，有没可能，是因为他是罗素先生的学生呢？”克拉克没有注意上司的表情，继续问道。
“罗素吗......”部长沉默了一下。
“你和罗素先生有过节？”克拉克有些愕然。
“不，没有过节。”部长平静的摇了摇头。
“甚至我们只见过一次。”
但是你的表情却不想是只有一面之缘的样子啊......
克拉克欲言又止。
“我不喜欢他。”部长坦然说道。
“并且发自内心的厌恶，疏远他。”
“甚至我完全想象不到，现在这个满是朝气的孩子，会是罗素那种人的学生。”
“所以，你们到底是有什么过节......”
“只是我看出了罗素的本性罢了。”部长淡淡的说道。
那张始终保持着微笑的脸上，所散发出的，
虚假。
冷酷、残忍以及对于一切的怀疑。
愤怒、阴沉，以及可以烧尽一切的火焰。
“对于曾经的理想国，你有什么看法？”部长突然问道。
随即，不等克里克给出答案，就自顾自的说道。
“虽然时至今日，仍有很多人厌恶理想国，但是，却无人能够否认，那群疯子对于现境所作出的贡献。”
“我也是如此，甚至，我当初接触过他们中的不少人，比如黑神、白神、以及罗素的老师......”
他顿了顿，眼神有些晦暗。
”但是罗素，却是在那群‘异类’中都特别的‘异类’。“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现在给罗素一个选择。
毁掉一半的现境，换取理想国的重建，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让一半的现境和生命彻底沉于地狱。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不在乎一切的疯子，只想着复仇的疯子。
他甚至不止一次的觉得，或许，罗素会是现境最大的隐患。
他会成为第二个“黄金黎明”。
“算了，不说这个了。”部长摇了摇头，不愿再去想那些过于沉重的事情。
罗素什么的，就算要操心也轮不到他。
让叶戈尔那个同样想着当会长的秘书长去头疼吧。
北欧离着象牙之塔老远的距离，他总不可能没事跑来北欧霍霍。
“说说目前的情况。”男人撑着下巴。
“圣骸还是没有下落吗？”
“我查了很久，但是却只是查到了一堆狗屁倒灶的事情，没有一个和圣骸消失有关。”克拉克的脸色有些黑。
各种的收钱、渎职甚至还有某些人私下的小动作......
“今晚小师弟的这件事，算是这段时间最大的线索，我打算想办法循着这条线去找一找。”
“说起来......”部长摸着下巴，眼神思索。
“这个小家伙今晚上，是碰到了一个吸血鬼，和一个......神父是吧？”
“没错，按照师弟所说，那个神父手上还拿着一件挺麻烦的边境遗物。”克拉克点了点头。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这你该找一个炼金术士去问问。”部长耸了耸肩。
“找了，但是人家说不知道。”克拉克叹息。
“那位也算是一位大师了，他都不知道，难道我还能去找一个大宗师问吗？”
现在的北欧，可没有大宗师这种珍惜资源。
“边境遗物的种类过于繁多，就算是大宗师也不可能一窥全貌。”部长摇了摇头。
“我在想的不是这件事。”
他沉默了一下，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只是，神父，吸血鬼，这两个词，你知道让我想到了什么吗？”
克拉克皱起了眉头：“死敌？”
“不，恰恰相反......”部长摇了摇头。
“只是我突然怀疑，今天晚上出现的那个吸血鬼圣痕，真的是美洲谱系的吗？”
克拉克愣了一下。
“你是不是傻了？”他有些奇怪。
“除了美洲谱系，还能有什么谱系？”
部长玩味的笑了笑。
“那可不一定。”
说到底......
他轻笑起来。
”谁告诉你，吸血鬼这个圣痕，只有美洲谱系才有了。“
然后，没有回答克拉克的疑问，他拨通了电话。
”安德烈神父吗？“他问道。
”现在有空吗？很抱歉这个时间打扰你，但是有个问题我想问一下......对，关于圣骸的......“
很快，穿着一身便服的神父匆匆赶至。
”找到了吗？“神父一见面就立刻问道。
部长双手压了压，示意这位刚才梦中醒来的神父稍微冷静一下。
”我想请问您一个问题。“
”请问，现在在挪威开展唱诗班的那些神父......是您带来的吗？“
安德烈神父愣住了。
随即，他说出的话让克拉克身体大震。
神父困惑的说道：“那些不是本地信奉吾主福音的信徒们自发举办的吗？”
克拉克忍不住站起身来，死死的看着脸色奇怪的神父。
“那不是你们带来宣传的人？”他大声问道。
“不，当然不是。”安德烈神父愈发的茫然。
“你们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这一刻，克拉克终于是反应了过来。
惊怒交加。
而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神父，在看到面前两人这副异样的表情后，终于是清醒了过来。
他不可思议的呢喃：“怎么会......”
而洞悉了这一切的部长却是幽幽叹息。
“被摆了一道呢......”
这就是所谓的，
灯下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