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少年提着自己的行李陷入了沉默。
”这是瓦尔哈拉？“他迟疑着问道。
他以为的瓦尔哈拉：
绵延半山的宫殿，满是浮雕，插满火把的外墙，金色的祥云漂浮空中，穿戴古老甲胄的卫士拄剑而立。
宫殿之内，一条笔直的通道。
两旁，无数粗犷狂野的北欧英灵们咆哮厮杀，
通道的尽头，有着一张王座。
瓦尔哈拉的主宰便在此等候。
对他说，
”欢迎来到瓦尔哈拉。“
但是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什么？
一片简简单单的小平房？
他回过头，看着带路的司机。
想着这玩意不会是什么不法传销的吧？
克劳斯却是表情严肃。
“瓦尔哈拉从来都不是一个固定的地名，而是一种精神，一种灵魂上的寄托。”
“英灵之归宿岂是此等不便之所！”
却被少年无情打断。
”说人话。”
克劳斯干咳两声，有些尴尬。
“那个，这不是好几年没有新人吗？大师傅想着就那么三俩人，没必要占那么大场地，冷清，所以搬出来了。”
李维清默默的看着他，直到他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
来都来了......
“愣着干嘛？还不带路？”李维清没好气的说道。
然而，克劳斯的脸色却是愈发尴尬。
这个北欧的当地人眼神飘忽，脚步不着痕迹的退向车门。
“那個，我只是负责接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之后你自己进去就行了......”
“什么鬼！”李维清大怒。
“昨日快递送货还送到家呢！你们送人还不送到底吗！”
“信不信我去投诉你！”
“就算你这么说......”克劳斯有些为难。
“没得到邀请的人也不能踏入瓦尔哈拉啊。”
“那怎么着？我就这么进去？“李维清皱紧了眉头。
”他们怎么知道我有没受到邀请？我不会刚进门就被乱棍打死吧？”
“放心，你是大师傅亲自邀请的人，谁敢打你啊。”克劳斯麻溜的坐回驾驶位，将脑袋探出车窗。
“直接进去就行了，有人会来接伱的。”
然后，少年在北欧认识的第一个人开始告别。
”大体情况我都和你说了，那么我就先走了。“克劳斯从车窗伸出手，和李维清握了握。
“这段时间比较忙，等过两周，你没死的话，我带你去喝酒。”
“说的很好，以后别说了。”李维清收回了手。
“酒就算了，不过你可以带我去兜兜风，难得来一趟，回去的时候总得带点纪念品。”
“放心，只要那时我还能见到你，我保证，一定带你走遍挪威每一个好玩的地方。”
“虽然总觉得有些奇怪，但我还是先谢谢了......”
临走前，克劳斯转过头，最后看了一眼“瓦尔哈拉”。
平静的收回目光，踩下油门。
快乐吉普再次发出咆哮，扬起尘沙。
好像落荒而逃。
李维清看着吉普车离开，也是回过头。
传闻中，女武神会自瓦尔哈拉走出，将一位位善战的英灵接往英灵殿。
然而，女武神，李维清是没看到的。
倒是看到一个锃亮的光头。
“初次见面，怎么称呼？”李维清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光头男人。
“奥利耶。”光头男人说道。
“奥利耶·雷恩。”
“李维清，来自象牙之塔。”少年微笑。
“我知道你，罗素先生大力推荐的学生。”奥利耶看着李维清，表情有些复杂。
善意、疑惑、惋惜还有......
犹豫？
没等李维清开口询问，眼前的光头男人开口了。
“那个胆小鬼没有一起来吗？”奥利耶扭过头，看着地上明显的车辙。
“他说他没得到邀请，进不去。”李维清耸耸肩。
“呵，他是这么说的吗？”奥利耶笑了笑。
那张平和的脸上，带起了醒目的冷意，以及嘲弄。
嗤笑着某个狼狈的身影。
李维清敏锐的捕捉到其中存在的问题。
有瓜！有大瓜！
他搓了搓手，跃跃欲试。
然而，没有等他发问，奥利耶就已经转过身。
“走吧，大师傅等你很久了。”
一路走进瓦尔哈拉，李维清好奇的左顾右盼。
果然，不出意外的平凡......
“你也是来瓦尔哈拉训练的吗？”
“是的。”领路人走在前方没有回头。
“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七年。”
看着大概二十五六的样子，那么大概来到这里也就是十七岁左右？
“待了七年还没离开？”
“我还没有达到大师傅认为可以离开的程度。”奥利耶摇了摇头。
李维清砸了咂嘴。
“现在瓦尔哈拉有几个人啊？”
“加上你，一共四个。”
少年愕然的抬起头。
“只有四个？”少年不敢置信的声音在过道中响起。
“你、我，大师傅，还有厨师。”
虽然来的路上就知道瓦尔哈拉人丁稀少，但是，这也少的太离谱了一点吧......
终于，在推开一扇木门后，视线骤然开阔起来。
一个大型的训练场。
凹凸不平的场地中央，站着这里的主人。
奥利耶上前两步，恭敬的开口。
”大师傅，人来了。“
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让他哪怕已然老迈，却依然带着凛然的压迫。
已然萎缩的肌肉再无法撑起偏大的骨架，显得稍显消瘦。
然而，始终挺得笔直的腰杆却并不使他显得佝偻。
花白头发随意的拿了根发带扎起。
苍老的脸上，那双暗蓝色的眼眸，是如此的冰冷而威严。
鲁巴伊，瓦尔哈拉唯一的教官。
冷淡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弟子，随即，老人的目光就扫向那个新面孔。
目光审视。
肌肉松弛无力，脚步虚浮，站姿松垮，明显疏于锻炼。
精神一般，最重要的是见到他后就一副呆愣的表情......
老人的眉头越皱越紧，额头上的皱纹已经皱成一团。
这就是罗素所说的”天才学生“？
老人张开口，说：”你......“
“师爷？”少年惊喜的大喊。
老人愣住了，奥利耶更是目瞪口呆。
两人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那个突然跳起来的少年。
“你叫大师傅什么？”奥利耶咽了口唾沫。
“师爷啊！”李维清理所当然的说道。
“师爷......虽然这么说也不算有错......”然而，话刚出口，他就感受到一道冷冽的目光。
于是，他连忙问道：“你以前见过大师傅？”
“没见过真人，但我见过照片啊！”李维清眉开眼笑的说道。
随即，在老人逐渐阴沉下来的目光下，他取出了临行前罗素给他的照片。
奥利耶犹豫了一下，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探了探头。
少年展示的照片上，是现在大概年轻了二十岁左右的老人。
少年挥舞着照片，沾沾自喜。
“我就说嘛，这不是和照片一模一样吗？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罗素是怎么和你说的？”老人平淡的开口。
李维清不假思索。
“老师说这次来北欧，他在北欧有个师叔，也就是我的师爷，这次来大概率应该碰得上，所以在礼术上一定要周全，如果见面不识人的话，那就太过失礼了。”
然后，少年还兴冲冲的翻找起了自己的背包，
翻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保温杯。
殷勤的双手递到老人面前。
他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笑道：“师爷，我想来想去也没想到该送什么好，出门也急......我就寻思着不年轻了都要学会养生，就送您个养生保温杯......”
“哎呀，早知道在瓦尔哈拉的是师爷您，那我这一路上也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一旁，奥利耶已经被少年这通组合拳给打蒙了。
这啥情况啊，这可咋整啊，这小老弟什么人啊！
简直秀的他头皮发麻。
来到瓦尔哈拉也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这么和大师傅说话......
“师爷......吗？”老人自言自语道。
看着眼前的少年，还有脸上不带任何一分虚假的笑容，眼神逐渐燃起怒火。
不是因为李维清，而是因为某个操盘了这个局面的老王八。
如此，
令人不快。
老人冷漠的看着自己的“徒孙”，仍有他拿着礼物的手悬于半空。
没有接过。
甚至直接扭过身，离开。
李维清愣了一下，有些茫然。
在想，自己是不是礼节上出了什么问题。
话说，北欧在这方面有什么忌讳吗？
没有等他想明白，老人冷漠的声音便以传来。
“杀了他。”
“啊咧。”少年眨了眨眼。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他有些不解。
身边，奥利耶轻叹一声，已经明了师傅的意思。
“是。”他点了点头。
然后，看着面前毫无防备的少年。
没有任何说明，更没有多余的解释。
只是鼓动手臂的力量。
挥拳。
突然暴涌的杀意，终于是让愣神的少年回过头。
激荡的风压已经吹起了他额前的碎发。
露出了那呆滞的面容。
不远处，背对着这一切的老人缓缓远离。
今天，瓦尔哈拉大概要多出一具尸体了。
然而，身后传出异样的声音让老人微微一顿。
眉梢轻挑。
“这种感觉......”老人回过头，皱起了眉头。
他看到，一拳挥空的弟子。
他身前的地面，多出了一个脚印般的浅坑。
被不断夯实的地面上甚至还有着一道道裂痕。
不远处，少年托举着礼物，心有余悸。
“你疯了吗！”他失声说道。
躲过了？
奥利耶有些惊讶。
虽然他的确留手了，但没想到这个少年真的能躲过。
他转过身。
这一次，没有再突袭，而是摆开了架势。
一副完全不想沟通的态度......
李维清有些恼怒。
刚才那一拳，如果挨实了......
少年忍不住看向一旁的老人。
就算再如何迟钝，现在他也总该明白不对了。
他刚认的这个“师爷”，是真的想杀了他。
他沉默的放下了手中的礼物，小心的放在一边。
开口。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是我算是明白了。”他的表情也逐渐冷淡了下来。
“打一架，是吧？”
奥利耶沉默的点点头。
于是，少年轻吸口气。
刚下飞机，一直到现在，一路上的不满、愤怒全部涌上心头。
让他再不犹豫。
”正好啊......“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正好也因为被最信任的老师卖了，然后又被刚认的师爷嫌弃，又搞不清楚事态状况而感到不爽啊！”
他看着眼前的光头男人。
“我上了。”他说道。
于是，便有爆炸般的声音响起。
无视了空间，甚至在声音还未传入奥利耶的耳中，他的身体就更快一步。
来到了堆死的身前。
而这一切，被老人尽收眼底。
“没错，这是外道王......不，罗肆为的禹步吗？”老人皱紧了眉头。
同时，神情愈发的不满。
让他讨厌这个少年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然后，少年抬手。
空气激荡。
“鼓手？罗肆为是越活越活回去了吗？”老人突然嗤笑。
如果说刚才的禹步还说虽然不值一提，但姑且算是有模有样。
那么，现在的鼓手简直就要笑掉他大牙了。
现在教育徒弟的标准竟然变得这么泛滥了吗？
这种程度的货色，你竟然也敢放他出门？
而面对少年蓄势而来的鼓手，奥利耶只用了一个动作作为回应。
挺起自己的胸膛。
在少年呆滞的目光下，用自己健壮的胸肌，接下了这一拳。
李维清沉默了一下。
看着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奥利耶那破碎的上衣，还有微微泛青的胸肌。
陷入了怀疑。
“力量太散了。”奥利耶低声道。
然后，缓缓抬手。
就像是老师面对不听话的学生一样，
再一次的，亲身示范。
“看好了，力量，应该这样用。”
满是老茧的大手猛的握紧。
这一刻，李维清似乎感觉到，自己附近的所有空气似乎都被抽干。
这种感觉......
全身的寒毛炸起。
毫不犹豫的，李维清没有再卖弄自己刚熟悉不久的禹步。
而是本能的用上了自己最熟悉的技能。
后退，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角。
“原氏的追云？”老人的眼神愈发讶异。
随即，啧了一声。
简直就像是大杂烩一样。
令人看不下去。
而且......
“后退？”老人看着不断后退，将自身逼入死路的少年，失望的摇了摇头。
“愚蠢至极。”
事实证明，他说的是对的。
奥利耶仿佛无视了两人之间已然近十米的距离。
一身北欧男人引以为豪的坚实肌肉鼓胀而起。
并非来源于灵魂，更没有圣痕的运转。
仅凭日积月累，每日辛苦锻炼而出的力量在体内咆哮。
最终，聚集在右手。
汇聚在方寸之间。
以一种粗暴而原始的方法，将一切，尽数掌握在手心。
踏步向前，
对着空气，
轰拳。
于是，李维清再也听不见了。
声音，消失了。
他拼命的想要动作，但是意识却已然无法与身体联动。
意识？
不对。
世界，
在远去。
这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