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罗素收回目光的时候还有些遗憾。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吗？”象牙之塔的校长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那可是奥西里斯啊！理想国全盛时期最恐怖的战争机器，不用998，只要你签下这张契约，学校保证你把它带回家。”
“不，老师，我生是黄昏之路的人，死是黄昏之路的鬼。”李维清含着泪表示自己的忠诚。
“去他妈的永恒之路，去他妈的奥西里斯，去他妈的大机器人！”
少年震声呐喊。
“娘们才开机器人，真男人就应该拳拳到肉！”
“可惜了。”罗素轻叹一声，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惋惜。
不过李维清也不知道，他是在可惜未来少了一个奥西里斯的驾驶员呢，还是可惜少了一个可以随意使用至少一百六十年的社畜。
想到这里，李维清的身体又是一抖。
神情惊恐。
为了开机器人而加班一百六十年什么的，这种事不要啊！
他甚至有些敬佩那位欧顿前辈。
当初他到底是怀抱着一种怎么样的心情签下的这纸契约。
要知道，这一百六十年可不是说笑的。
若非当年理想国剧变，天国陨落，天国谱系的威权遗物命运之书失去主人，就算欧顿已经死了，天国谱系的谱系之主也可以借由命运之书的威权，将欧顿前往天国的灵魂强行拉回来。
想什么呢？死了就可以休假？
死了好啊！死了就不用休息了！
给我回来继续加班！
一想到有一天自己死后，以为可以在天国和前辈们喝茶聊天，回忆往昔峥嵘岁月，突然就被某个老王八阴笑着拽回了现境，开始地狱般的全年无休生活......
啊，欧顿先生，您死在了一個好时候啊！
或许，当年欧顿先生死前，会有那么一瞬在庆幸。
总算是不用加班了......
李维清摇了摇头，将这恐怖的想法从脑海中抛去。
太恐怖了，再想下去他都快觉得自己是不是被拉进什么血肉工厂了。
“老头，开门吧。”罗素对着奎师那说道。
老人不耐烦的向后伸手，在大门上摁上自己的指纹。
然后嫌弃的挥手。
“赶紧的，看完了赶紧走。”
铁门洞开。
“走吧。”罗素对着弟子说道。
“就在前面了。”
于是，李维清咽下了一口唾沫，快步跟上。
终于，大图书馆的核心，出现在了少年的面前。
光芒之树在虚空蔓延，无数延申的枝节纵横交错，在巨大的地下广场形成了立体的矩阵。
在那无以计数的矩阵节点，是一本本厚重的书籍。
那是天国的碎片，无数事象的汇聚，和李维清手上的那本《钢铁是怎样练成的》一样。
事象精魂。
“真美啊！”少年忍不住喃喃出声。
“可惜了，你现在见到的不过是全盛时期的冰山一角。”一旁，罗素的声音毫无波澜。
“如果天国还在，超过十万的事象精魂散落天际，你会觉得宛若繁星璀璨。”
“想必，那是世间最美的景色了吧。”少年感叹。
“或许是吧。”罗素不不置可否。
最后，李维清的目光自然的看到了矩阵的核心。
仿若虚无的幻影一般，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汇聚了世间一切的奥秘，无数人智的聚集。
“命运之书......“李维清的声音近乎呻吟。
他忍不住的上前一步，伸出手。
仿佛要将那摄人心魄的光芒抓如手中。
昔日理想国伟业的见证，天国谱系的命脉，几度拯救世界的全部修正值的汇总。
天国最后的副本。
同时，也是......
“我们的，未来。”少年轻声道。
“不，它不是。”罗素淡淡的说道。
李维清怔住了。
他忍不住回过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老师。
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维清，你以为未来是什么？”罗素忍不住叹息。
“命运之书再如何珍贵，意义再如何重大，那都只是一本书罢了。”
“可是，那可是命运之书啊！”李维清语无伦次的说道。
“我知道。”罗素轻声道。
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但是，那也只是命运之书罢了。”罗素眼帘低垂。
“无论是命运之书，还是其中所蕴含的足以改变世界的庞大修正值，那都只是’过去‘，以及’工具‘。”
“而不是未来。”
“从来都不是。”
罗素看着怔怔出神的少年，内心做出了补充。
“真正的未来，此刻，就在我的眼前。”
不明白，李维清不明白。
威权遗物，特别像是命运之书这种寄存着一个谱系修正值的维权遗物，为什么能如此的漠然以对。
就像是哪天玄鸟手上的丹青薄不见了，玄鸟说诸君莫虑，并无大碍。
这不是扯犊子吗！
没看到人家冰海谱系，几百年前一度也跻身一流，仅仅位居六大谱系之下。
可是自从源典“绝界船”丢失，就此一蹶不振，至此已然沦为三流。
“不要搞错了。”罗素看穿了学生的内心，忍不住摇头。
“你要清楚，昔日理想国刚刚建立的时候，可曾有过半点修正值吗？”
天国谱系建立不过百年，为何修正值的积累甚至能够超过六大谱系，甚至比之传承千年的东夏更甚一筹？
凭借的，从来都不是一本命运之书。
而是人。
因为无数理想国成员的前仆后继，才奠定了那一次次举世瞩目的伟业。
”您的意思，命运之书，不重要？“李维清茫然的抬头。
迎接他的却是老师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我什么时候说过命运之书不重要了。“罗素皱起了眉头。
”但您刚才不是说......“
”我的意思是，要辩证的去看待命运之书和人之间的关系......“
接下来，罗素充分的发挥了自己作为资深教育家忽悠......教书的功力，全方位，由古至今，由深入浅，从唯物到唯心，给李维清上了一堂特别课程。
半个小时后，少年睁着迷瞪的双眼。
“所以，到底......”
他觉得罗素好像说了很多，但是他听了一通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不开窍啊，前路堪忧。”罗素叹了口气。
终于，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老人一巴掌拍向少年的脑袋。
“行了，别听他胡扯。”奎师那黑着个脸。
“这老王八纯粹是自己几十年得不到命运之书的认可，已经气急败坏了。”
“老头，伱怎么凭空污人清白！”罗素瞪大了眼睛。
奎师那呸了一声，不屑的冷笑。
如果罗素能搞定命运之书，真正成为了天国谱系的谱系之主，现在的天国谱系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了。
罗素无奈的笑了笑，随即，拍了拍弟子的肩膀。
“怎么样，要不要去试试？”他微笑说道。
指着那本瑰丽的书籍。
“去试试，能不能得到它的认可。”
李维清愣住了。
随即吓得跳起来。
“不不不，我怎么都不可能的吧。”他急得汗都要掉下来了。
他就是一个新人而已，何德何能啊！
‘试，为什么不试！”反倒是奎师那一拍大腿。
“试，都可以试，说不定命运之书就看你顺眼。我跟你说，如果你得到了命运之书的认可，那么某个七十年没有半点进展的老王八就可以退位了。”
随即，老人阴恻恻的笑道。
“如果他愿意体面，那么是最好，如果不愿意体面......我和艾萨克，实在不行再喊上卡佳，我们帮他体面。”
罗素看着这个多年的老友，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李维清还在犹豫，但是却已经被不耐的老人一脚给送到了命运之书的面前。
然后，颤抖着，伸手。
在少年伸手的那一刻，奎师那不由自主的摒住了呼吸，眼神多了一份紧张。
虽然刚才所说不过是开玩笑，但是，内心中，或许多少抱着那么万一的侥幸。
如果真的......
只有罗素，一直嘴角含笑。
一秒、两秒、三秒......
少年收回了手，尴尬的挠了挠头。
“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如释重负之余，却又有着一丝落寞。
到底不是爽文男主......
奎师那无所谓的笑了笑，并不在意。
罗素也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该走了。”他说道。
“你不应该在这待太久，否则到时候艾萨克又要来找我们麻烦。”
听到副校长的名字，李维清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顿时一紧。
简直恨不得多长两条腿，迅速的撤了出去。
奎师那叹了口气，摇头晃脑的跟了出去。
罗素落在了最后。
临走前，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缓缓关闭的大门。
眼眸中，满是冰冷和自嘲。
“faker。”
终究不过是这种程度......
当罗素走出，就看到老人正在对自己的弟子耳提面命。
“跟了罗素后机灵一点，别被卖了还帮他数钱。”老人忍不住叮嘱。
“真要被坑了，赶紧去找艾萨克，实在不行就来找我，小命要紧，别一天天的就想着打架昂。”
李维清站在一旁，时不时点下头。
听到罗素的脚步，他回过头。
随即惊讶的说道：“猫？”
罗素的怀中，多出了一只白猫。
“哦，它啊。”罗素低下头，逗弄了一下打呵欠的白猫，微笑。
“有段时间没见了，带它出来放会儿风。”
李维清好奇的走近，伸出手，试探着摸了摸猫咪那柔顺的毛发。
白猫那慵懒的眼眸微微一瞥。
本能的就要伸爪。
但是抱着自己的铲屎官微微用力，它明白，这个人不能抓。
于是只得不耐的侧了下身子，躲开这一摸。
然而，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幼崽竟然还敢伸手。
猫咪震怒！
我猫咪不发威，你真当我......嗯？
白猫的眼神微微一怔。
粉嫩的小鼻子使劲的嗅了嗅。
好像闻到了什么熟悉的气息。
然后，猛的从罗素的怀中跳起。
扑到了李维清的身上。
少年手忙脚乱的接住了这只沉甸甸的猫，有些奇怪。
“怎么突然开始求抱抱了。”他困惑的说道。
然而，白猫却是完全没有理会他。
双爪搭在少年的肩膀上，俏鼻用力吸气。
然后，虚眯起眼睛。
罗素的脸上挂起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满怀期待。
少年举起了怀中的猫咪，想来一个爱的举高高。
然后，就看到刚才无比热情的扑入怀中的小猫咪，对着他，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
抬起粉嫩的双爪。
“啊！”地下，传来少年的惨叫。
少年倒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脸不断的哀嚎。
而造成这一惨案的罪魁祸首还不满意。
挥舞着小拳拳，就准备再来一套猫猫拳法。
然后马上就被反应’慢了一步”的罗素抱入怀中。
不久后，脸上多了几道爪痕的少年欲哭无泪的爬起身来。
“这只猫疯了吗？”
它凭什么挠我！
罗素却是幸灾乐祸的笑了笑。
“自古猫狗不同路，大概是它在你身上闻到了狗的味道吧。”
“不是，我这哪来的狗啊！”李维清傻了。
他唯一的狗早就送回家了，现在还没还给他啊。
你跟我说，这哪来的狗味。
奎师那摇了摇头，看不下去老友的后辈被这么欺负。
“还看不出来吗？”他没好气的说道。
“这只猫和你家的狗是一样的。”
李维清愣了一下。
“那意思是......”
“战争与和平。”罗素轻笑。
“这孩子和你家的狗可是打了几十年架的老友了。”
同样作为事象精魂，所以才能捕捉到李维清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签订的契约。
才会下此辣手。
“原来，这就是老师你和我说可以用狗换的猫......”李维清的脸都绿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活泼的一个姑娘？”罗素抓起猫爪挥了挥。
“要换吗？”
“不，我消受不起......”
很快，李维清选择了告辞。
“好好准备一下吧。”罗素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快，你将迎来入学来第一次的实习。”
然后，神秘一笑。
“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那个地方的。”
少年走后，老人问道：“决定了？”
“嗯，也只有那里是最合适的了。”罗素点头。
“但是，我印象中，你和他的关系......”奎师那脸色有些古怪。
“只是一点小误会，放心。”罗素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向老人伸出手。
“干嘛？”老人愕然。
“借手机打个电话。”
“毛病，怎么不用你自己的。”
“因为我被拉黑了。”罗素面不改色的说道。
这就是你说的一点小误会？
然后，电话拨通。
“您好，请问您是......”电话那一头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阿克塞尔吗？”罗素微笑。
“我是罗素，鲁巴伊他......”
“在吗......”当罗素这句话说完的时候。
电话那一头，在一阵诡异的沉默后，响起了尖叫。
“不好了！老师，罗素又找上门来了！”
身旁，奎师那的眼神愈发古怪。
罗素仍是保持微笑。
“误会，都是误会。”他强调道。
很快，电弧另一端再次传来响动。
没有立刻说话，只有低沉的呼吸声传来。
罗素知道，他想找的人到了。
“罗素。”低沉的声音响起。
“好久不见啊，鲁巴伊。”罗素缅怀的说道。
“不，应该称呼你......师叔。”
随即，被罗素称为师叔的男人开口。
“你怎么还有脸再打电话过来。”
冰冷，漠然，甚至隐隐带着厌恶。
罗素愣了一下，随即尴尬的笑笑。
“啊这，这不是太久没联系了吗，想看看师叔你身体怎么样。”
“想看看我又没有死吗？”
“瞧你这话说的，我知道，这几年你生日我没有来给你祝寿是我不对......”
“说出你的来意。”师叔打断了罗素继续套交情的废话。
罗素顿了顿，说道。
“我最近收了个学生。”
“嗯？”现境的另一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有些愕然。
“黄昏之路，天赋很棒，远甚我当年。”罗素轻声道。
“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觉得，未经雕琢的美玉，只有你才能物尽其用。”
短暂的沉默后，对面，传来了一道不解的声音。
“罗素，是什么给了你一种错觉......”
“以为我会帮你？”
“我们难道不是出自同一师门吗？”罗素问道。
“难道，我的老师不是你的师兄吗？”
“作为师叔祖，培养一下徒孙，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然而，这句话却激怒了电话里的那位老人。
“够了！你怎么还有脸提起他！”哪怕并未谋面，罗素也能想象到，老人此刻的面容已然像是暴怒的狮子。
随即，老人震怒的咆哮。
“罗素，你是最差劲的学生。”
“你让你的老师蒙羞！”
蒙羞......吗？
罗素的嘴角抽了抽。
随即，淡淡的说道：“这件事我们已经争论很久了，我不想和你吵。”
“我说过，我从不后悔我做的。”
“那么，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老人冷漠的回复。
准备挂断这一来电。
但是，这时，罗素的声音再一次的传入。
“师叔，你知道吗。”罗素说道。
“我这个学生，如果老师见到，恐怕会欣喜若狂吧。”
“他是东夏人，但是体内却仿佛流淌着北欧的狂野之血，他是天生的黄昏一系成员。”
然而，老人虽然有些惊讶于罗素的评价，却并不准备改变主意。
就在这时。
“所以......”罗素的声音突然变得贱兮兮的。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异域的魔性一般，让老人陷入了呆滞。
“师叔，你也不想你师兄就此后继无人吧？”
然后，在老人反应过来，并且咆哮出口之前，罗素愉悦的挂断了电话。
对着满脸震惊的老人摊手。
“搞定。”
老人看着罗素，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他才感叹。
“罗素，真的，虽然我一直觉得你不做人，但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一直都低估你了。”
这哪只是不做人啊。
这人怎么这么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