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氏群岛的正午,当这里被太阳的光辉所照耀的时候,总是无法避免地迎来热带海洋的季风。魂岛医学院的医学大楼顶的阳台,魄阡坐在护栏之外的边沿,瞭望着远方的海景。几个悬浮机器人在四周来回盘旋着。这是,天台的房门传来门轴转动的摩擦声。一身着白色大褂,脸上挂一圆框眼睛的谢顶中年男子走到阳台之上,在四周看了一圈才看见一旁的魄阡,便拿起腰间夹着资料夹往对方身旁走去。来到魄阡身边,中年男子看着坐在楼顶边沿的魄阡,后者近乎过半的身子悬在空中,却丝毫没有一丝的恐惧,吓得前者后背发凉。“好一个视死如归的俊少年!我猜,你就是C-3号病人,魄阡,对吧?”
魄阡对中年男子不理不睬。中年男子沉默片刻,呵呵一笑。“我是你的主治医生,赛华佗,这段时间都是我在负责你的治疗。”
男子说道,“刚才护士们说你醒了,我原本还有些不信。只是没想到,倒是我见识短浅了!”
赛医生的话刚说完,却见魄阡眉头一皱,原本放松的手紧绷,整个身子也不自觉地往前倾去。赛医生一惊。“你……你冷静一些!”
魄阡身子顿住,瞥眼瞅了赛华佗一眼便坐回身来,后者这才松了口气。“找我做什么?”
魄阡一开口,那沙哑的嗓音显得尤其刺耳。赛医生想了想,走到魄阡身后的护栏内侧坐下,回头看着魄阡。“也没什么,就是想……聊聊。”
魄阡回头看了看对方手中的资料夹,突然一抬手,挥拳打在后者背后的铁护栏上。顿时一股诡异的冲击穿过后者的身体,将其手中的资料夹打飞出几米远,棱角磕在地上弹了几圈后才停下,里面关于魄阡的医疗记录散落了一地。赛医生一愣,看着毫发无伤的胸口,不明所以地看着前者。“既然是聊天,可不是在资料夹上聊!”
赛医生的神色一顿,目光放在魄阡的侧颜上。原本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以一个多年的从事各类重症医疗的角度分析,便断定魄阡此时的心境应该是绝望至极。然而,事实却是魄阡此时的神志状态似乎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料。赛医生看着楼下展开的防撞气垫和一旁等在在四周的救援人员,他朝魄阡点了点头。“很抱歉,带上资料夹来聊天,却是有些不礼貌,我道歉。”
赛医生说着,有意无意地往魄阡身边挪了挪,见后者没反应,便继续和魄阡聊天。“听说你上次昏迷前,似乎经历了很大的伤痛,嗓子都哭哑了。”
赛医生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道,“说实话,这种痛苦,我也经历过,你的感受我完全能理解!”
魄阡抬起头靠在护栏上,淡然一笑。“赛医生,你说大话了。我的心情,你是领会不到的!”
赛医生皱眉,转而也是一笑。“你这话,太过绝对了吧?子非吾,安知吾不胜尔之苦?”
魄阡摇头。“那你说吧,让我听听你到底有多苦。”
见魄阡对自己的事感兴趣,虽然原本希望对方向自己倾述的赛医生,结果反而成了自己向对方诉说,但毕竟这也不失为一种缓和别人伤痛的做法,于是在心中缓了一口气。“好,那我说给你听!”
正当赛医生刚准备开始说他的故事,大楼顶上却响起一串清脆的嘀嘀声。赛华佗四下看了两眼,最后将目光聚集在一旁楼道入口房间的顶上,回头看着魄阡。“你在那上面放了什么东西吗?”
魄阡点头,一抬手,一道诡异的光雾在手上蔓延开来。赛医生一愣,起身看着魄阡手上那股淡蓝色的光芒。一道像是发光的绳子在后者的手上凝聚成型后,上升绕过护栏,径直往方才声音的源头而去,最后从上方拿下来一步智脑。智脑顺着光鞭而回到魄阡那边,正戴回后者的手上。魄阡收手到身前,看着智脑上方投映的画面,微微叹了口气,单手撑地回头看着赛医生。“抱歉了,赛先生,我现在还有事要做。至于你的故事,下次吧。”
说罢,魄阡便要起身。赛华佗想要上前帮助他回到护栏这边。魄阡却一抬手摆了摆,目光直视远方的海洋,让前者心头突然一紧。“你……你可别做傻事啊!”
魄阡站在护栏外,低眉看了看下方的气垫,随后侧眼看着赛华佗。“赛医生,我来这里之前,把我送到这里的人,难道一点我的事情都没给你们说吗?”
赛医生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资料。“你的资料,我几乎都看过了。”
赛华佗说道,“你是个年少有为的大人物!那天你被送来,我为了给你治疗,我特地从北美赶回来。虽然你一直昏迷,但身体各方状态面都很优秀,所以直到现在也没什么特别的。说真的,我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强壮的人类。难道,你是进过了身体的改造手术吗?”
魄阡摇了摇头。“看来,你还不是很了解我……”魄阡遗憾地说道,“如果是以前,我很高兴和你说说我的事情。但现在,还是算了,我的事情,你们还是少知道的好。”
说罢,魄阡反身一跃,整个人跳出了阳台外。赛医生心中咯噔一声,连忙上前一看,见魄阡在空中即将下落的一瞬间,空气之中又一次传来和方才穿透他胸口时一模一样的波动,魄阡的身型便消失在他的眼前。等他四下寻视一番后,再在远方的天空看见魄阡时,后者已经在一百多米开外的楼顶,朝着魂氏大厦的方向而去。——————魂氏大厦的会晤厅内,伊兰卡特目的几位高层,正在同来自太阳系联盟的外交官交流人马座神役战争接下来的战事意见。铃零坐在一旁的旁听席上,卡欧娜罗和柴达是他的副手。此时的他们三人,已是伊兰卡特内出了名的“新三角”,伊兰卡特在猎户座的事宜,几乎全部交由三人处理。三人正听高层们对将来的展望入神,柴达的智脑却弹出接收讯息的提示。柴达俯身到铃零耳边。“零哥,魄阡来了。”
铃零点头,起身便往一旁的出口方向走去,卡欧娜罗随行,柴达则留下来继续听取交流会。走出房外,乘坐电梯一路而上直到顶楼,铃零四下看了一圈,在一旁的角落上发现依旧在眺望海洋的魄阡。铃零和卡欧娜罗走到魄阡身后。“魄董,你来了。”
魄阡点头,回身看着二人。“听说你们找到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是什么?”
铃零点头。“办公室说。”
说罢,铃零将魄阡领到办公室门口。卡欧娜罗准备随行进入,铃零却对她摆了摆手。后者有些意外,但还是遵从地在外面等候。铃零走到办公桌旁的座椅上坐下,看着靠在沙发扶手上沉思的魄阡。在他的示意下,一台迷你机器人托着一杯茶水放在魄阡面前的茶几上。“你还在想那个姑娘的事?”
铃零问道。魄阡闭上眼。“她还没醒?”
铃零侧头看了看智脑上的收件箱,抬手翻阅了一边,摇了摇头。魄阡叹气。“我欠她的,恐怕永远也还不了了……”铃零靠在椅子上沉默不语。“算了,不谈这个。”
魄阡甩了甩头,“我母亲留给我的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竟然对卡欧娜罗都要保密?”
铃零一挥手,智脑中转到一份报告。“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这几天,总部董事会那边收到了一封延时发送的邮件,发信人就是你的母亲。”
铃零抬头,魄阡却不在对面,侧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魄阡已经站在他身旁,扫视智脑中投映的数据。只见那以“魂子”为发件人的邮件之中,仅有短短一句:“吾之心血,炙阳之上,遗留于阡。”
铃零靠在办公桌前,看着一旁思绪万千的魄阡。“祖父说,老夫人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留给你。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他猜测这和你的内股有关。”
“内股?是什么?”
铃零意味深长地看了魄阡一眼。“你还真是不关心伊兰卡特的事情,竟然连内股都不知道。”
铃零无奈地说道,“所谓内股,就是内部的股份。伊兰卡特的领导层权力,表面上是由外部股份决定,但实际上,权力的多少其实是由内股决定的。一般而言,内外两股差别不大,所以权力的执行一般不会有太大差别。”
魄阡点头。“不过,你的情况确实是例外。”
铃零继续说道,“毕竟老夫人手中的内股,是关系到整个伊兰卡特生死存亡的股份,所以不能轻易转送,必须要将解密文本输入到复仇号上的主脑之中,经过主脑验证后才能执行内股的转移。”
铃零一番解说,了解了情况的魄阡叹了口气,闭眼摇了摇头。“为什么叹气?”
铃零问道。魄阡转身走到沙发上坐下。“早些时日,铃老前辈请我接受股份,我拒绝了。但现在就连母亲也要我接下这份重担,实在是让我为难。”
铃零关闭智脑,走到魄阡身旁坐下。“你担心管理不了伊兰卡特?”
魄阡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老零,我问你个问题。”
铃零抬手做了个示意魄阡说的手势。“三多年,伊兰卡特分裂,导致原本已经准备好的伊兰卡特陷入内战。而后神族人乘虚而入,加之星盟内部内斗不断,致使我们在矩尺座旋臂的首战无力。结果到现在,矩尺臂落入神族人的手里。”
魄阡靠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得让铃零害怕。“一个月前,星盟更是无理地让可夫先生带领的游击联军往敌人陷阱中撞,害得可夫先生和那么多英勇的战士牺牲。”
魄阡咬牙切齿地侧头看着铃零,“这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为什么?又该由谁来负责?”
铃零低头思考了片刻。“我们伊兰卡特,还有星盟。至于原因,都是内部矛盾所致。”
魄阡坐起身,侧目铃零。“你少算了一个人。”
魄阡指了指自己,“老零,说出来你可能觉得我自私。但是要是当初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到底该不该去伯暮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魄阡勾腰单手扶在膝盖上,抬手拧了拧鼻梁。“虽然我不知道她到底为你做了什么才成现在这样,但从你的话里我听得出来,那个姑娘一定为你做了很大的牺牲。”
铃零点头说道,“不过,我想就算当时你不为了联军,为了那个姑娘,你还是会去。毕竟,未来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能窥视到,并拿来做参考的,所以你不该如此自责。”
魄阡不语。“但至于我们和星盟,的的确确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铃零起身背着手,一边往落地窗那边走去,一边继续说道,“星盟混乱是内斗所致。而我们,说出来也可笑!”
铃零靠在窗户的护栏旁,仰望远方的天空。“自古独裁者,首强则国盛,首衰则国虚,首乱则国危,首逸则国亡。而伊兰卡特恰恰就是挂着商业共和国的独裁政府。”
铃零话音刚落,一旁的魄阡便拍着手站起身来。“这就是我这段时间所考虑的问题。”
魄阡走到铃零身旁。“老零,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什么计划?”
“组建一支军团,一支足以对抗神族人,震慑星盟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甚至是……让伊兰卡特改变现在模样的军团!”
铃零一挑眉,回头看着一旁没有一点开玩笑的魄阡。“没问题,我全力帮你。但是,恐怕光是我现有的力量,恐怕对于你的计划只是杯水车薪。”
魄阡点了点头,向铃零道了声谢,随即回头看着他办公桌上的智脑。铃零被他的动作点醒,同样回头看着办公桌上的智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