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副教授这么说,杨潮雨的心就皱了起来。
问:如果要进一个带有某种宗教意味的地方,该怎么进去?
答:假扮信徒。
那么问题来了:那些披着宗教外衣的违法犯罪活动中,信徒最大的作用是什么呢?
捐款啊。
而且是,捐得越多,越能靠近其核心——这基本是定律了!
杨潮雨耳边响起了哗啦啦地金币掉落声。
她想:现在拒绝还来得及么?
然而她的队友不这么想,其匪筮甚至一脸跃跃欲试。
对,这小子热衷破案,想当刑警来着。
杨潮雨撤回视线,就听杜继征道:“那件事距今很久了。这么长的时间,那可能会发生变化。”
副教授点头:“也对。”
他说完,给大高个递了个眼神。
大高个就报了个地址,还说了一些基本情况。
杨潮雨听着“濡村”一词,跟大高个对了一下字形,不由皱眉。
她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居然都没听说过这个村子。不过,她不太关注民生。连破败公寓和怡然病院,她都是接了任务之后才知道的。
杜继征像是知道什么,眉头高高皱起。
其匪筮突然问:“那个逝者,为什么一直这么安静?”
杨潮雨这才想起,符总依旧不见人影!
她不会是去……教训那个变态了吧?
应该不会。
符总还说让她自己通关呢。
她乱想的时候,其匪筮和杜继征已很默契地靠近她,将她护在身后。
又是一阵凉风吹过,杨潮雨猛地抬头,只见头顶破洞那,冒出一个苍白的人脸。惊叫就在嗓子眼那,那人影就飘然而下,还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丢回杨潮雨手里。
杨潮雨拿着手机,有点反应不过来。
“手机是你拿的?”
她看向符总。
符时念点头,然后就静静站在她身边,看着大高个和副教授。
副教授微微眯起眼睛,问:“这是?”
杨潮雨道:“算是我的能力吧。”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像拐卖犯,她又补了一句:“她是我的伙伴,我不能命令她。”
符时念看了她一眼。
副教授似乎一点都不好奇,点了点头。
“那么,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
杨潮雨还没说话,符时念就道:“办成了这件事,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气氛一下凝重了。
杨潮雨偷偷摸了把她手,示意她别问了。符总刚才又不在,可能不知道他们之前讨论了什么。一开始副教授就帮他们点破了功德值的一些蹊跷,所以他之后才好开口让他们帮忙。虽然不知道副教授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从目前来看,结果应该是一样的。
变态逝者被削弱,杨潮雨再乘机让双胞胎或者水叔融合了对方,之后这个涡可能就会安静一段时间。
这样一来,她的两个目的,都算是达到了。
帮副教授,也算是帮他们自己。
符时念却不依不饶:“用一个你简简单单就看出来的问题,换三个人的人命。您之前可是人人敬仰的大学士,这样的请求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副教授问:“那这位女士的意思是?”
“我们这边出了三个人,你们那边,至少也得有三个一起帮忙吧?”
杨潮雨:!
啊这……还能这样?
她居然没想到。
她看着符总冷淡的表情,顿觉安全感十足。
副教授沉默了一会,说:“你好像是已经有人选了。”
符总点头。
杨潮雨暗想:符总刚刚是去筛人了么?
副教授却道:“如果我们能出去的话,那我也不需要请求你们了。”
他话音落下,众人看向符时念,想听听她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涡里的逝者,好像不能随便走出涡的范围。
符总:“我会解决这个问题,你只需要给我个答复:给不给人?”
“你都选了那三个?”副教授又问。
“他。”她的食指点了点副教授身边的大高个,接着往上飘,又伸出两根手指,“还有一个孩子和一个女人。”
副教授看向大高个。
大高个马上抬手表示无辜:“你没跟我说过。”
“如果副教授答应让你们帮我们,你会拒绝么?”符总淡淡看着大高个。
大高个一愣。
也是,其他人如何选择他不知道,但如果副教授让他帮这些陌生人,那他是无法拒绝的。
于是,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在副教授身上。
副教授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身,他们要跟你们去多久?”
符总:“这不好说。”
副教授似乎在考量什么,一直没有答应。
大高个还凑过去,跟他耳语了几句。
副教授摇头。
过了很久,他才说:“好。”
符总松了口气。
“那么,问题都算解决了。”杜继征说着,抬头看向头顶的大洞,“现在的问题是,怎么上去。”
符总说:“很简单。”
她说着,做了个往上抬的手势。杨潮雨三人便感觉周身阴风大胜,纸屑和尘土混杂着恶臭袭面而来,忍不住闭眼掩面。
而等他们回神时,已经站到了玻璃门门口。
“好神奇。”其匪筮惊叹。
杨潮雨想起之前她跟杜继征分开时的那种失重感。这说明,符总选的人里,有能使用这种能力的鬼将。
着很强啊。她暗想。
符总是怎么找到这么些鬼将的?
想起符总不仅消失了很久,还捞走了她的手机,杨潮雨感觉自己有很多要问的。
心跟猫抓一样痒。
但碍于搭档二人组,她憋住了。
杜继征首先往外走,其匪筮紧跟其后。
杨潮雨出门前,她扭头往后看了一眼。只见一楼走廊的尽头,有个消瘦的人影静静站着。
她心里一慌,赶忙出了门。
也是这一眼,让杨潮雨兀然意识到:这人影跟其匪筮的身形胖瘦差不多。
这样一来,某些事就能说清了。
她这么想着,三人外加符总已经出了怡然病院的大门。
这里太偏远了,他们要回县里,得预约车。
三点多了,车很难找。
杨潮雨也掏出手机,假装叫车,眼神却暗暗瞄了符总一眼。
符总淡淡回望。
“你的手机快没电了。”她说。
杨潮雨正想说没事,低头就见亮着的手机突然黑屏,亮了一下品牌图标后,就没了生息。
杨潮雨:……
她很想问问符总到底拿她手机干嘛了。
之前明明有15%呢。
“哎!好幸运嗷,来车了。”其匪筮察觉不远处亮了车灯,顿时笑逐颜开。
杨潮雨看着那辆越来越近的出租车,笑容却一下僵住了。
水叔的车虽然表面上看是出租车,但里面是被改造过的。而他的车被改造之后,只有电音坐过。电音是个唯商重利的人,即便看出来水叔的车有猫腻,但因为他跟杨潮雨没有利益纠葛,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杜继征是个老干部!
而她也来不及让水叔撤退了。
这荒郊野外的,搭车不容易。
她才想到这里,水叔的出租车已停下了。而不出所料,杜继征只是透过窗户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其匪筮更是打开车门,直接道:“师傅,你这车改造过啊。”
他一边说,一边毫无戒心地往后座坐,一边还稀奇地按了按好像是真皮的座椅。
“看起来质量很好。”
水叔满头大汗,心虚地看了杨潮雨一眼。
杜继征也别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
杨潮雨求救地看向符总。
符总:别看我,我也救不了你。
符总变回卡片,带着其他卡片回到杨潮雨裤兜里。车里副驾驶位坐着杜继征,杨潮雨和其匪筮坐后排。
水叔掉头,往回开。
车里很安静,一种淡淡的尴尬在蔓延。
其匪筮一脸单纯,又开始追问水叔怎么会改造出租车的,给出租车公司报备了么?车管局呢?看起来配件质量都不错,安在出租车的壳子里有点浪费,balabala地。
水叔:!!!
杨潮雨知道水叔一紧张就会疯狂流汗,赶忙转移了话题。
“杜司,你觉得副教授他们的话,能信几分?”
说起正事,其匪筮安静了。
杜继征直视前方,过了一会才说:“三分。”
“这么少?”其匪筮惊讶,“我怎么感觉都说得通,至少能信八分。”
杜继征毫不留情面:“你恐怕这辈子都当不了刑警。”
“不是吧哥,你怎么能这么打击我?”
杨潮雨打断他们的拌嘴,道:“我跟杜司的判断差不多,五分以下。”
其匪筮扭头问她:“为什么?哪里说不通么?”
“首先一点是,副教授说当年那个变态犯了很多案子,是因为封建迷信,然后又说也是因此,没有被记录在档案里。”
其匪筮点头:“这有什么不对么?”
杨潮雨道:“大高个之前说他们那时候娱乐项目很少,所以每天都要看报纸。他没明说,但意思大概是这个意思。可如果他们只能从报纸上了解案件,副教授又怎么知道案宗里没有写具体案件的缘由?”
其匪筮试图解释:“副教授是因为杜哥先说了找不到具体信息,所以才表示有部分信息被掩盖了吧?”
杨潮雨:“你捋一捋两人的逻辑啊。”
其匪筮:?
“是杜司一开始说受害人因为数量太多,会比较难找。杜司说那句话的原因,是觉得那个变态只是因为心理问题不停杀人,抛尸地点多而杂,所以不好找。”
其匪筮点头:“对啊。”
“如果副教授不知道这事跟宗教有关,那他应该也觉得棘手。可显然不是。”杨潮雨道,“副教授还直接点破,问他这么说是不是因为看了卷宗。这表明,副教授觉得杜司有那种想法,是因为看了卷宗——副教授知道当年的卷宗里没有记录有关非法宗教活动的事情。如果当年的记录里完完整整地写了,那事情的根源在哪里一目了然,杜司也就应该知道遗体需要在哪找。”
“好像是的。”
“如果副教授不知道档案怎么写的,那他当时应该问:你没看案宗么?不知道这事跟某个村子某些迷信仪式有关么?”
其匪筮:“哎,对哦。”
“看吧,这就很明显。”杨潮雨摊手,“这是第一个破绽。”
“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就是大高个所说的病院里失踪的小孩,还有被袭击的女人。”杨潮雨道,“虽然他们都是精神病人,但也都有人权,如果病院里连番有人失踪遇害,怎么可能没有报道?就我查阅的怡然病院的新闻,没有一件失踪案。”
其匪筮道:“对,这点我也想到了,所以我说八分信嘛——两分扣在了这里。”
“这就有三种可能:第一,人没遇害,遇害都是杜篡的;第二,人真的遇害了,也是那个反社会变态干的,但他们已经不相信龙国的司法,所以决定自己当审判者;第三,人遇害了,但不是那个反社会干的,反社会只是被迫背锅。”
“他们为什么杜篡受害人呢?”其匪筮偏向第一种可能。
精神病人也有亲属。只要他们失踪或是被害,亲属不可能忍气吞声什么都不做。而怡然病院算是背靠相关部门,本身不是盈利机构,也就不存在像纯心寄宿那样花钱买闭嘴的情况。所以,其匪筮觉得大概率上,一切都是杜篡的。
杜继征搭腔:“为了有‘正当理由’监禁那个变态。”
说着,他看了水叔一眼。
水叔感觉自己像是在看悬疑片。
他正听得入迷呢,被男主角瞅了一眼,顿时打了个颤。
他假模假样地说:“你们深夜在那个遗弃的病院玩剧本杀么?听起来很有意思啊。”
为了演得像,他还干笑了两声。
杨潮雨:……
虽然水叔这借口很妙,但她觉得杜继征已经看出了点什么。
水叔在老干部面前,基本是透明的。
也就其匪筮还稀里糊涂地,应和道:“对对对,我们就是在分析剧本杀里的情节。”
杨潮雨不忍卒视,别过脸去,继续说:“就因为这两点,所以我觉得副教授他们的话,只能信一半。”
另一半,是功德值的分析。
这部分,她觉得很对。
其匪筮点头,又看向自己的搭档:“那哥为什么只信三分?”
杨潮雨虽然也没到及格线,但好歹对半。
可杜司怎么这么不信呢?
杜继征道:“因为我私下查过院长。”
杨潮雨:!
老干部转性了,居然以权谋私。
虽然这是不对的,但对杨潮雨来说,利大于弊。
杜继征感觉到了什么,淡淡瞥了她一眼。
他说:“案件发生的时间久远,但一些蛛丝马迹还是能查到的。院长一直单身,未婚未育,但他很喜欢小孩子,也帮着亲戚照顾过一些孩子。之后有一年,他的一个表侄女失踪。据说这女孩是在来看他的路上,被人劫走了。”
杨潮雨联想能力极强,道:“不会正好是那个变态作案期间失踪的吧。”
杜继征看她一眼,点头。
“但是因为没有遗体,也没有找到直接证据证明是那个姓李的绑架了他的表侄,所以失踪案一直没有解决。”杜继征说,“之后,这个案件还被撤销了。”
“撤了?”杨潮雨惊讶。
案件撤了,要么是是失踪人员找到了,要么是绑架犯找到了,要么……
是家属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