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说，他四弟有点不够头，缺心眼，寻不到女人，这不，人家从云南领回几个来，八千块一个。他父母叫他回家办这事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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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佳生知道这本经不好念，他没有直接回坞坡镇，而是在项县县城喊上了三弟刘佳坤。他觉得老三鬼点子多，比自己有办法，拉他一同回家，有事也有个商量的。佳坤一上车，他就说了父母的意思。佳坤马上叫停车，说既然为四弟买女人，总该弄些钱去。刘佳生拉住了他，说钱的事不是问题，父母那里不缺这把钱，关键是这事怎么办才妥当，你先想想。
车子在平坦的国道上行驰着。窗外是夏季炽白的中午。刘佳生知道自己有了错觉，因为窗外除了树荫，还有远处绿色的原野。但他却总以为窗处的颜色是炽白的。这条路他走过了无数遍，上学时步行过，从上午九点开始，路上急急匆匆，连撒尿都是急促的，到了县城已经黄昏，刚好赶上晚饭时间。还有一阵，他不愿步行，就扒车，四轮车、卡车什么车都扒过，扒一段，少走一段。后来在锦城参加了工作，回家搭车，碰不到直达的，先搭车到项县县城，再倒车到坞坡镇那里。坞坡镇不靠公路，在一小镇下车，还得走几里土路才到。他曾经报怨过自己的祖先，放在交通便利的地方不住，偏偏住在了偏僻的坞坡镇，目光短浅。
车子到了小镇，刘佳坤叫停下。他说这小镇有一道名菜，叫“霸王别姬”，下面是王八，上面是柴鸡，味道不错。
刘佳生真没有在这小镇上吃过一顿，他回家，再回锦城，总从小镇经过，从来没有在此停留过。小镇是原先公社的中心，现在的乡党委乡政府的所在地。他幼时在公社礼堂里演过节目，又在公社宣传队里呆过。这里是他一生第一个遭受挫折的地方，由一朵花变成了草，眼看着前景美好，宣传队一解散，他又成了普通的学生。关键是那些曾经助他衣食的亲戚不再帮助他，使他感受到了世态的炎凉。这种刻骨铭心，让他不愿在此多呆一会儿。
佳坤在这里倒有几个朋友，他想叫朋友过来一同小酌，算是陪陪大哥，可刘佳生坚决不让。他们在饭馆里要了一份“霸王别姬”的菜，喝了点冰镇啤酒，尔后驱车去坞坡镇。路上佳坤说，大哥那回在锅窝里烧王八，我印象很深呀。刘佳生笑笑。
车行到坞坡镇外边的河汊处，佳坤叫他下车，说我先回去看看，这买女人的事不是什么光彩事，你是市里干部，还是回避一下吧。刘佳生迟疑一下，司机老王也说佳坤的话有道理，让佳坤去说，事情还有个退路。刘佳生说，父母叫我回来，可是冲着这事，我不露面，他们会生气的。佳坤说，有老王和我去，父母也该明白了，万一有什么事，我及时打你手机，你先在这儿洗个澡，这河里的水一点污染都没有。刘佳生下了车。
他刚刚游完泳，从河里上来，衣服还没穿好，佳坤的电话过来了，叫他进村。接着是父亲的声音，说佳生，你可是老大，你得回来，我和你娘没什么本事了，这个门面你得撑着。
刘佳生听得出，父亲有点生气了。他没考虑什么，急慌慌地回村。村口有一些老头老太太正坐在树下吃午饭。他先让烟，笑容满面地问他们身体可好之类的话。这些老人几乎全住在村口这些“趴趴房”里，劳苦了一生，到老了，村中的宅基分给了儿子儿媳住，他们没了居所，便在村口的废地上搭了小房子住。刘佳生记得清清楚楚，这儿可是原先生产队的大粪坑，生产队里每年都在这里沤积肥，面积得有半亩大小，终年臭气熏天。现在虽然盖着许多间“趴趴房”，但地势低洼，一下雨就有积水，他没有去“趴趴房”里呆过，不晓得里面潮湿不潮湿。他娘他爹不止一次地告诫他，进了村，跟年轻人多说句少说句没什么，在村口一定要口甜，要恭敬，别看那些老人没什么人疼呵，没人照顾，但他们能把一个人说得香喷喷，又能把一个人说成臭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