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佳生和其他同学议论过他,说他家住锦城老街,父亲曾当过市区里的重要领导。那时的姜明亮穿得周周正正,头发经常抹些头油,黑亮黑亮的,偏分着,梳得一丝不乱。长得又白又漂亮,可谓是眉清目秀,让学校里不少女生偷偷议论他。他又是班长,经常到台上讲讲话,很有风度。而刘佳生是班里的劳动委员。他俩关系并不好,没有吵过架,就是没到过一块。明眼人一下便能看出,他们分属两个阶级,不可能成为朋友的。姜明亮也似乎很有城里人的优越感,他很少干活,一到下午,学校快检查卫生了,他到台上,像老师一样,用教鞭轻敲几下黑板,说同学们,一会儿要检查卫生了,哪个组值日,赶紧把教室门前的卫生区扫一下。这话本该是刘佳生布置的,因为他是劳动委员嘛。可刘佳生从来不说,等姜明亮下了台。他扛起大扫帚出了教室,唰唰地扫门口的卫生区,不久,值日的那组同学也会出去扫。
刘佳生许多年后跟丁雨英说,起初他并没太在意上大学,是姜明亮刺激了他,让他对商品粮极为渴望。具体地说,是一次学校运动会,他本来不想参加五千米比赛的,就因为姜明亮报了名,他才报上的。他平时没怎么练过五千米跑,一点不懂所谓的技巧。而姜明亮则不同,他不住校,住在县城的亲戚家里,每天放学时跑步回去,早晨跑步来校,五千米对他也不算什么。
这场比赛叫刘佳生终生难忘。因为最后成了他跟姜明亮的比赛,其他奔跑的人他熟视无睹。只盯着前面的红秋衣。耳边如潮的加油声,不是给他的,是女生们为姜明亮拍手。他一身红衣,身条匀称,跑起来很有协调性,姿式也好看。那一双崭新的白球鞋踏着地皮,声音不大。刘佳生一直想超过他,有时还真的超过了他,没有人为他喝彩,可一口气尚未喘匀,那火一般的身影又跑到了自己前头,而且带动着操场边的鼓掌声。他好几次都想趴下,眼前恍惚,双目疲惫,一倒下就能睡着。但他还有感觉,还没有完全麻木。后来,眼前的红身影像耳光一般抽打着他,他脑子里如同白纸,上面有清清楚楚的三个红字:“商品粮”……机械的跑动着,他连最后一圈的铃声也没有听到。追着红身影,想着“商品粮”,好象也不太累了。过了终点,他仍不晓得,继续跑着。因为那一刻他看见红身影已经倒在了旁边的草坪上。他不晓得姜明亮已经完成了比赛,他以为他累趴下了。他心中一阵狂喜,一直朝前跑。两个同学跑上来,左右架住他,又慢跑了几十米,他才山一样地訇然倒下……八壹中文網
他们仅同学了几个月。丁雨英却没注意过他。
姜明亮没有参加高考,而是参加全省的内招考试,这种考试只有吃商品粮的人才有资格,他考取了,回了锦城。而刘佳生落了榜,才求了丁雨英帮忙,翻山越岭,到了大西北,一举考中了名牌学校……
姜明亮喝了一杯酒,向丁雨英敬酒,说感谢你的帮忙,不然我单位可能仍在“水深火热”之中。
郑金生说,现在可是市场经济,人家帮了你忙,你可得给报酬呀。
丁雨英说,上午我找他谈金大童的事呢,没谈成,一院子的水,烦人。
姜明亮用酒杯跟郑金生的碰了一下,说郑哥,这事也不是咱说了算的,如今剧团一直在改革,下个人容易,上个人难呀。这事你也明白,你那单位不也有事业编制,有市财政全供吗?这碗饭不好端呀。要是刘佳生来了,他政策水平高,可能解释得更全面。你说他弄什么兄弟媳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