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之意和阿糖正在白芝苍擎树下温习白天学习的招数,忽然从天空掉落了一个女子,鸿衣羽裳,裙摆如月华流动,倾泻于地,在夕阳的映照下,流光溢彩,绰约旖旎。周身散发着清雅宜人的芬芳。
“哎呦... ” 愣了一下,两人赶紧加快步子过去扶起她。转过脸的一瞬,之意被她的容颜深深震撼到了,绝代佳人,倾国倾城,盛世美颜,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貌。肌肤胜雪,皓如凝脂,眉黛青山,双瞳剪水,朱唇一点桃花殷。 痴痴傻傻地盯了一阵才觉察自己实在失礼,赶紧尴尬地低下头,喉结轻轻翻了一下,咽了一口周遭清甜的空气。 “花神姐姐?”阿糖一惊“你怎么了?”
“阿糖,带我见神尊。”
花神虚弱的说道,微微抬了一下手,马上又垂了下去。
阿糖赶紧拿出腰间的玉佩,传话给神尊,转眼的功夫,怀景师兄便御云而来,接走了花神。 两个小人儿急急慌慌也随着奔过去,悄悄地缩着身子趴在窗户外偷听。 把花神带到内殿,神尊给她吃了七川丹,运气疗了伤,眼见着面色红润了一些。 神尊道:“清雪,出什么事了?”花神道:“一清早,仇妙流偷袭了万花山,抢走了万凝玉露和万花绫。不过他没有屠戮山上的花灵,也没置我于死地,似乎只是为了东西而来。”
语气仍旧略带疲惫,一只手撑着额头,清浅地叹了口气。
神尊道:“前些日子我到北漠去见冥焰真神,正遇上旨修带兵袭击,我与真神联手才击退他,他被真神的九天炽炼火灼伤了,若不用你的万凝玉露涂抹,会慢慢溃烂,直至心肺。”听到旨修这个名字,之意忍不住浑身颤抖,小小身子缩成一团,冷汗唰的一下浸透了衣裳,手脚剧烈抽搐,牙齿碰撞的声音清晰地传进阿糖耳朵里。 阿糖狐疑地盯着之意,以他的机灵聪慧,一下子就猜出这其中的恩怨纠葛。使劲地挺了挺胸脯,小手一挥,把瘦巴巴的之意揽进怀里。 之意泪光闪烁的眼睛扑闪扑闪,伸手扯住阿糖的衣襟,把脸深深埋进他胸口,湿湿凉凉的泪水打湿了一大片。 “所以才派仇妙流来抢东西啊,汐鸿哥哥,他当真那么厉害吗,你们两个都不能擒住他么?”
微微舒展了一下腰身,揉了揉酸痛的手肘。
“他确实强大,又得赤流扶恨刀加持,十分不好对付。但也不至于没有敌手,可现今难题是他手上有玄隐屏,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找不到他藏匿之处,他也正是利用这个,突袭各门派,屡次被他占了便宜。”神尊的拳头捏的紧紧的,关节微微泛白,脸上虽仍是清煦温雅的样子,没有一丝表情变化,但牙关似乎咬的狠了一点。
“就没有什么方法能破解么?”疑惑的问道。
“相传窥天镜和破风镰能解,但窥天镜三万年前被妖王漠归愁毁了,破风镰无人知道下落。昨日我与天帝商量了,已经发出消息,让一些小门派就近集结,靠拢附近的大派,每一派再分放一枚通时铃,以便实时联络。”神尊利落地站起身,迈开步子朝着清雪走来,衣袂飘飘,一派雍容气度,连因为转身微微甩起来的袖口,都是十分雅正的感觉。
清雪懊恼的扶住额头,叹了口气:“可惜了我的宝贝。”伸手探了探清雪的脉象和气息,“怀景,送清雪去休息调养吧,带上七川丹,明日早晚各一颗。”
“是”怀景微微弓身,伸出手想扶清雪,却僵在空中,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来。 “需要御云么。”
声音依旧清朗,只是略带了紧张羞涩的语气。
“不用了,走几步路不打紧。”伸手理了理衣襟,自顾自扶着桌台站起身子。
听到有人出来,顾不得还沉浸在悲痛中的之意,阿糖就拽着他的衣襟飞也似的窜进殿侧的树丛。被这么拉着,之意还没准备好起步,就觉着自己脚丫子已经离了地。 身高虽然相差无几,但阿糖比之意圆润的多,脸颊肉嘟嘟的,肚子鼓鼓,胳膊和腿都比之意粗上一大圈。之意本就清瘦,家逢变故之后更是轻减了不少,整个人瘦骨嶙峋,倒是显得更加高挑一些。拖着这么个瘦子,对阿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两人噤声屏气,悄悄缩了缩脖子。 怀景赶紧放下衣袖盖住手掌,伸到清雪面前。娇嫩纤细的手指搭在怀景掌中,两人缓缓向内院走去。 眼瞅着平日不羁洒脱,玉树临风的师兄刻意放慢的脚步,阿糖不禁掩面偷笑。 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见不着人影了,刚想探头出来,就见神尊缓步出来,到了刚刚他们扒过的窗口。 心下一惊,坏了,露馅了。两小只伸手捂住嘴巴,一点都不敢动弹。 他只是伸手抚了抚窗纸,就转身离开了。之意不知道,那上面留下了一滴他被拽飞时飞洒出来的眼泪。 夜里,之意一直睡不安稳,身上像筑了个蚂蚁窝,被爬的抓心挠肝,只好愣愣的盯着房顶。忽然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凑到之意面前,吓得他一个激灵鼻子碰上了头顶的脑袋,一股温热的暖流从右边鼻孔蔓延而下。气恼地爬起来,胡乱抹了抹淌溜儿的鼻血:“你你你吓死我了。”阿糖捧着肚子咯咯咯笑了一阵,递上一方帕子,然后扭着圆滚滚的身子钻进了之意的被子。 无奈的摇摇脑袋,从床边往里挤了挤,试探的伸手拨弄了一下阿糖的胳膊,见他毫无响应,就更凑近一些,将他的胳膊紧紧抱在怀里。阿糖平躺着,之意蜷着身子侧躺在他身边,听着阿糖平缓均匀的呼吸声,顿时心安了不少,片刻就睡着了。 两日后,午间,阿糖和之意在练功场练功,神尊拿了一壶清酒嘱托他们送去给清雪。精致的酒壶上挂着一颗小小的桃花玉坠,坠子下面青草绿的流苏左右晃晃。 之意接过酒便要往牵梦阁去,阿糖紧跟两步,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使了个眼色。 之意不懂他的意思,只是默默的跟在他屁股后面,却见他来到怀景师兄门前,轻轻叩了叩门。“怀景哥哥,神尊让把这酒送去给清雪姐姐,可是之意肚子痛,我要带他去密云馆找点药吃,这个就麻烦你了。”
没等门打开,就拉着之意一溜烟的跑掉了。 “为什么要骗师兄?”
之意满脸不解。
“偷偷告诉你哦,他喜欢花神姐姐,上次我与怜梦姐出来挖野菜,看见他一个人在溪边喝酒,手里拿着一张花神姐姐的画像一直看一直看呢。”阿糖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嘴角却坏坏的笑着。转过脑袋扮了个俏皮的鬼脸。“不过,花神姐姐那么漂亮,这也是正常的吧。”
怀景端起酒来到牵梦阁,刚要张口,话又咽了回去。特意挺了挺脊背,掸了掸衣服才轻轻的敲了敲门。”
“进来吧”慵懒的回应。 轻轻推开门,她正伏在窗前,青丝如瀑,光可鉴人。微风徐来,发丝轻舞,飘飖若流风回雪。 怀景一时失了神,就那样端着酒怔怔的立着。 “是酒么?”
清雪回过身扯了个软枕,斜倚在窗边。
“是,是的。”回过神来赶紧将酒放到桌上。
“云脉天脊的酒还是这么香醇。真是天下一绝。”眯起眼睛轻轻嗅了嗅,清冽的酒香瞬时钻进鼻腔,敲打开沉郁的脑袋。
怀景斟满酒杯,放到清雪面前,施了一礼,转身欲往外走。 “一人饮酒有何乐趣,与我喝一杯吧。”随意地抓起桌上的茶盏,满满地倒上酒。
“好”怀景拘谨的端起酒杯,躬身与清雪碰了碰,仰头一饮而尽。 清雪侧身望着窗外,悠悠的说道:“白芝苍擎树开花了 ...” 清雪真的好美,挑眉淡扫如远山,明眸漾漾,顾盼流离间皆是动人心魄。不知是不是醉了酒,怀景根本听不到她说了什么,只见她朱唇轻启,呵气如兰,巧笑倩兮。 酒过三巡,清雪有点醉了,美眸斜睨,迷迷蒙蒙,绯红的脸颊好似秋日斜阳,趴在桌上嘴里念叨着再来一杯,再来一杯。 怀景起身,使了法术把她放到榻上躺着,温柔的给她盖上被子,忽然手臂被抓住了。只觉得一股电流纵贯全身,紧张的绷直了身子,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缓缓的抽出手臂,痴痴的望了好一会,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她如此的耀眼,在她面前,百花失色,日月暗淡,抬眼醉山河,颔首落清风。 只要这样远远的看着她,就已经十分满足,再无奢求了。 树丛后面的之意和阿糖都捏着衣角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浑身的力气恨不得掰开师兄得嘴,说上几句甜言蜜语。见师兄出来,便鬼鬼祟祟跟着。 溪边传来清冽冽的琴音,温柔的晚霞包裹着他不染尘埃的身影,松松垮垮的发带只箍住了一小绺头发,大半倾泻如墨的发丝飘逸莫测,随意飞散,一如往常的仙气飘然,轻逸的襟袖好似一朵淡云纷纷扬扬。 是啊,明明只远远望着她就很幸福了,却为何还是免不了一阵失落呢? 之意俯下身子缓缓趴下来,双手撑着腮帮子,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阿糖见他这幅模样,也躺下身子,双手抱在胸前,鼻子一努,哧了一声。 “阿糖,我喜欢大师兄。”阿糖嘴里叼着的草叶被这句话惊的颤了颤,随风飞了出去。还没来得及接茬,就听到之意的下一句。 “也喜欢清雪姐姐,真希望他们能在一起。”
之意转过头,眼神澄澈地望着阿糖。
阿糖的嘴巴僵硬地半张着,眼珠咕噜咕噜转了两圈,略带尴尬,泄气似的应了一句,“那真是...太好了,呵呵。”之意不明所以,嗯?了一声。 “没什么,没什么。”
胡乱摆摆手,又放平身子躺了下去。“大师兄比清雪姐姐辈分小,平时总是格外恭敬,但其实他们年纪相差不多。清雪姐性格爽快亲和,日常里把师兄师姐们都当做弟弟妹妹,十分疼爱的,恐怕她那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是察觉不到大师兄得心意吧”
再抬头看,怀景已经走了,因为大师兄五感俱佳,他们只敢远远地跟着,这会儿完全没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回去的。 恹恹地爬起来,掸掸身上的尘土,盘腿坐着愣了好一阵。 “之意,我们该做点什么?”“嗯~”沉吟一声,扑棱一下弹起来,趴在阿糖身边耳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