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萌萌关上自己房间的客厅大门,秦帅霍然睁开眼,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里有许闹也有夏安,人不同,场景却一样,都是满地的血。于是大清早她就坐在客厅抽烟,一盒烟都只剩烟头躺在烟灰缸里,她看着自己的右手发怔,一度想到夏安临终前解脱的笑容,还有子弹洞穿太阳穴时鲜血淋漓的情形,近乎崩溃。“啪!”
秦帅给了自己一个狠狠的耳光,似乎觉得一个巴掌不够,又接连扇了两个,去卫生间吐了一口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头乱糟糟的齐耳短发,嘴角挂着殷红的血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少自己的绝望、无力和自责。手机心有灵犀般闪了两下,一个陌生的号码写着陌生的短信:您好,您在大兴银行的贷款审批已通过,请您登陆http://www.daxing.com办理业务。刚拨通电话就被接上:“秦帅,夏安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因公牺牲,子女会享受烈士待遇,曹轩已经向上级申请予以嘉奖。”
秦帅脸上似笑非笑:“嘉奖有什么用,人都死了……我杀的……”栾开平也是心情沉重:“那你更要完成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秦帅缓了一口气:“我知道。”
栾开平同样吐出一口浑浊的恶气,才安慰似的解释:“经法医鉴定,夏安的双腿是被压路机碾碎的,指头是被菜刀砍掉的,肋骨被十公斤以上的钝器砸碎,身体里注射了过量的吗啡,所以一直到死各器官都呈现出亢奋的状态,枪伤虽然致命,但没有你他一样会死,会死得更慢、更痛苦,张栩是想用药物让夏安看起来显得生命力顽强还有得救故意试探你。你出过很多次任务了,他有无生还的可能你知道的,尽快调整好心态,不要让许闹和夏安的牺牲付诸东流,不要辜负党和人民对你的期望和信任。”
的确,她看见夏安的第一眼就知道夏安的状况,所以下手毫不留情,若不是卧底,哪怕一线生机她也想试试,可惜……身不由己。她自责是因为张栩本没有打算杀夏安,至少当时没有,那天是为了试探她的身份才出手的,手段残忍血腥毫无人性可言,至于为什么把夏安弄得那么惨,很简单,首先是想让她害怕,人在恐惧下很难在第一时间做出正确的抉择。秦帅深深地吸一口气:“是,我一定坚决完成任务!”
栾开平听到她的回答就放心了:“秦帅,大家都在等你回来!”
秦帅勉强扬起唇角:“好。”
两年后,陈虎私吞交易毒品被发现,张栩要求李萌萌除掉他。李萌萌一脸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神情,又不得不答应下来,自己下不去手,只好找到秦帅:“阿贝,张哥要我解决陈虎,你也知道我没杀过人,你帮我~好不好?”
秦帅淡漠地盯着李萌萌轻声说:“这倒是,你从来不杀人。”
你从来都是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装无辜着实有一手!李萌萌黏在她身边:“你知道张栩说话做事从来不会第二遍的,不要逼他二进宫,否则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秦帅拧着眉,沉默片刻:“必须要死吗?”
李萌萌给秦帅的皮夹克整理衣领,郑重其事地看着她;“阿贝,是张栩跟我点名要你去的,你去他心里踏实,陈虎必须你亲自动手,不能让条子查出来,这是你在张栩面前的机会!”
秦帅见过张栩很多次了,面慈心狠,这是一个不能拒绝的事情,张栩不喜欢天生反骨的人,喜欢顺从,越顺从就越看重,会更放手他们去做事:“我去收拾一下。”
李萌萌兴高采烈地在她脸上打个啵,扭着腰肢妖娆地离开。秦帅换了电话卡跟栾开平通话:“大队长,他们要我杀陈虎,张栩点名要我去,还要处理尸体不让警方查到。”
“陈虎不是每次都会私吞五斤去贩卖吗?”
秦帅愣住:“是,五年累计五十斤,一次五斤一年两次,怎么了?”
“他还教唆、威胁多名未成年人贩毒、吸毒?”
秦帅猜到他的意思:“对,三个十三岁五个十四岁六个十五岁,现在都是他的小弟了……所以?”
“五年前因拒捕打死了一名缉毒警和一名刑警。”
秦帅无语:“大队长,您说结果成不?”
“等我跟参谋长请示一下。”
三分钟后,栾开平再次打来电话:“秦帅,我知道,许闹的事是你心中永远的痛,你能按下这个心思跟我请示,不错!参谋长同意执行任务,让你按照张栩要求的做。”
秦帅却没有一丝高兴,栾开平是担心她在卧底期间会被环境污染:“队长,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时刻谨记纪律规定,遵循上级的安排和指挥,坚决服从命令。”
栾开平不禁感叹:“我就知道你的原则性很强,果然不负所望!你去吧,未来我们会为你证明的。”
秦帅轻声说:“是!”
藏好了电话卡,秦帅冷着千年寒冰似的脸孔换了两年前那晚的皮衣皮裤,从书桌下的抽屉里取出一把手枪和消---音---器,又从床底拿出狙---击---枪---盒,取出手套和打火机揣在兜里,打了电话:“陈虎,萌姐说张哥要解决你,看在你跟了萌姐多年份儿上,让我给你送辆车叫你出境,你在云和汽修厂等我。”
陈虎在知道自己私吞货物被大哥发现之后怕得要死:“还是萌姐好啊!那我在大门口等你,你快点!”
秦帅发动汽车一脚油门换了档,偏着头夹着手机,一手打着方向盘:“那当然,我开车了,你在云和等我,我给你把车送过去就要走了,还有事儿没处理完呢。”
云和汽修厂已经报废很多年,变成了废弃二手车聚集地,都是一些破的不能再转卖的小车和公交车,还有一些摩托车。离大门还有一千八百米的时候秦帅踩了刹车拉了手刹,扛着M200上了她的商务福特车的车顶,安上制退器消声器,在机匣顶部的战术导轨上面装上准备好的瞄准镜,调整归零。在瞄准镜里看到千米之外的陈虎探头探脑地躲在一辆破汽车旁边,秦帅看到那张人模狗样的脸就想起那天晚上备受侮辱与摧残的闹闹,找准了角度,按照陈虎站立的习惯,一枪过去断条腿,另一条也会受伤,她可不想陈虎半路发现不对逃跑了。瞄准的时候声音冰冷刺骨:“陈虎,永别了!”
凝神屏息,扳机叩响,后坐力震麻了右肩,看见那抹身影倒下依然不断向前爬行,尝试着站立了几次还是倒下。秦帅确定陈虎丧失行动能力才抱着抢下了车顶,这一瞬间她很感激爷爷,能让她从小被严苛训练成战斗小组中可以随时顶替受伤狙击手的人,也为自己当兵这些年来的辛勤而庆幸。M200平放在后座的枪盒里,柯尔特M2000别在裤兜,驱车进了汽修厂,急转弯停下,如风一般,从未有过的嚣张和蔑视:“陈虎,你这是怎么了?你躲什么?亏心事干多了害怕啊?”
陈虎并不算笨,瑟缩着往后退,可惜右腿胫骨已经被秦帅用打碎了,左腿也受了伤,根本逃不掉:“是萌姐听张栩的命令让你来杀我的?”
秦帅笑了笑:“是也不是。”
陈虎看着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心里一怵:“那个女人是你朋友?那我私下扣毒品的事……也是你泄露给张栩的?”
秦帅取出消--音--器安在手枪上,风轻云淡得像讨论天气好不好:“不是,你私吞毒品是段波给张栩透露的。我虽然想你死,但我是军人不会违反纪律,不到处理张氏集团的大行动我不会动你,没有上级的命令我也不会让自己平白无故地见血。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吃下去多少次自己心里没数,你表哥心中明镜似的!”
陈虎听到是自己的亲表哥愣住了,他帮过段波多少事啊,一直认为他们知根知底所以感情好,没想到是为了夺自己手里的利润,既然自己过得不好,这女人也别想好过,他掏出手机:“我要给萌姐和张哥说你是卧底!”
秦帅开锁上膛,一枪打在陈虎的家伙事儿,毫不犹豫,脸上笑容越来越深:“你知道的太多了~”陈虎疼得捂住裆,满头大汗,几乎晕厥过去,手机掉落一旁,声音颤抖:“你这属于虐杀,验尸会被发现。”
秦帅一脚踢开陈虎的手机,觉得陈虎的智商比往常高了很多,靠着自己的车看了看腕表,眉毛一挑,笑容诡谲邪魅:“忘了告诉你,张栩要我处理好尸体,而我的上级也同意并下达了击杀令。现在下午五点整,看起来还能再流会儿血,我等你。”
陈虎早在秦帅打中双腿时已经开始失血,右腿胫骨从中间变成碎沫,左腿胫骨也断了,自己做了紧急止血仍旧难以遏制生命的流逝,血从最初的汩汩往外流变成缓慢地流动:“你在为她报仇?”
秦帅没有回答,嫌脏似的戴上橡胶手套,看陈虎往手机跟前爬就迈开步子走过去,用陈虎的手解了锁,把陈虎的手机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东西,一脚踩碎了手机屏,微微侧着头笑起来:“怎么,想挣扎一下是吧?你觉得我能为了不让你中途逃跑用狙--击--枪,还会给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揭我老底的机会吗?”
陈虎躺在地上笑得春心荡漾:“你真是够狠的,她也狠,那样都能咬牙不出卖你……不过,她的滋味儿确实不错,我很喜欢~我还是第一次上不会叫的女人呢……”秦帅一只脚踩在陈虎的脸上强迫他张嘴,拔出短靴边插的户外军工刀,割了陈虎的衣服塞进他的口中,刀尖钻木取火般扎在陈虎的胸口,伤处不深不浅,面色冷峻:“想惹怒我给你一个痛快啊?做梦~你太聒噪了,堵上比较好!伤口疼啊?不,怎么会疼,你不是最喜欢刺激和虐待了?应该感到很过瘾才对啊~”陈虎死心地望着天,眼里都是绝望,从未想过自己是这么死的,突然想到两个被自己打死的警察,那个缉毒警临死前说邪不胜正,一瞬间,他恍若看到了张氏集团的未来。五点十三分,秦帅用刀尖挑出陈虎嘴里那块衣服扔在他身上,第二枪对准陈虎的眉心:“陈虎,闹闹跟我的亲人一样,她是我最在乎的人,就那么被你蹂躏,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出这口气!真感谢段波,为了让自己变成把控毒品称重的人,大义灭亲,你可是他表弟~果然兄弟都是拿来出卖的,真棒!”
陈虎的目光已然涣散,躺在血泊里咽了气:“表哥……”秦帅的手在摩托车的发动机外侧靠了靠,还有一丝没来得及冷却的温热,站起身走了两步,推着摩托车压在陈虎的尸体上,打穿油箱让汽油漫漫湿透陈虎的身体,一手把枪扔进副驾驶,一手掏出Zippo打火机打着,往沾满汽油的尸体上扔过去。“轰”的一声,陈虎的尸体开始猛烈燃烧,手机在火里爆炸。“嘣——”秦帅上车踩油门飙出大门的瞬间摩托车剧烈爆炸,将陈虎烧的面目全非,任谁也看不出究竟是谁。她在反光镜里看到熊熊燃烧的大火,听到远处的警车鸣笛,换了四档跑得飞快。当晚她只身去了河边放河灯,看着远方的灯塔久久不能回神,听说放河灯就能实现愿望,放了一只莲花河灯,不敢写字,只能在心底默默许诺,想到心愿不禁泪落两行:“闹闹,陈虎死了……你快点好起来吧,我求你了。”
栾开平最近告诉她闹闹的身体越来越差,失眠症越来越严重,念书也越来越不上心,神经衰弱加偏头痛都很严重,一直在吃药,已经吃了一年的药了。夏安的死,一样让她内心备受煎熬,尽管栾开平说过不管有没有那一枪都会死,但人毕竟是在自己手里没的,有时候会梦见夏安质问自己,怎么还没有解决掉张栩?她无颜见他,只能说快了,也只能在梦醒后安慰自己说快了……因为她要保证,一旦收网必须全部捕获,她急不得,务必稳、准、狠,这是上级的命令,压力只能自我释放。秦帅回到屋里感觉有人,立刻上手将人控制住,就在准备掰断对方胳膊时却听到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