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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与君醉酣畅(1 / 1)

每一个座位都只隔了三尺,许闹端起螃蟹和虾对梅城雪小声叨咕:“PPPP……阿贤,我已经吃饱了,你跟凉王吃!”

梅城雪坐在叶廉赫身边,紧挨许闹,她是一直在观赏自家嫂嫂那般如无人之境般用膳的,觉得看她吃饭很有食欲,自己不由得多吃了一碗,知道嫂嫂不吃河鲜便端过来:“谢谢嫂嫂。”

许闹抿着小酒,这可是越城花雕酒啊,好久没喝了。她不喜欢吃河鲜海鲜,主要是因为太麻烦,只吃花甲和基围虾,因为其他的都不会弄,基围虾都是工作以后跟同事一起吃,那个女孩子给她剥了好几个她不好意思,才学会的,平常根本想不起来吃这么麻烦的东西,也没这个爱好。直到遇见梅君鹤,每次君鹤都会为她剥皮,不会让她脏了手,只因为她说这里没有一次性手套不喜欢油腻腻的。忽的有人作妖嘲笑她:“燕平王莫不是难民,怎的将饭菜吃的就剩汤了?臣妇都只吃了小半碗,燕平王竟一点不似女子~”许闹摩挲着银樽唇角勾起嘲讽,她是跟着奶奶从小会插秧的,正因为什么农活都干过,她知道农民不易,尤其在古代没有化肥和有机物,更没有袁爷爷的杂交水稻,是以农民最怕灾荒,粮食非常珍贵,凌风谷万余人都是要向朝廷交税的,都会开垦荒地种田自给自足。她从来不提倡贪图享乐,吃剩饭剩菜的光盘行动几乎成了凌风谷不成文的规定,别跟她嘀咕什么剩饭剩菜有亚硝酸盐,更容易致癌的分明是不可避免的各种添加剂和防腐剂。她不是一次都没有浪费过,也有过眼大肚子小的时候,能打包就打包,打包不了就只好放弃,所以她不会要求别人,自己没有做到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对方?只不过尽可能避免浪费,在自己能做到的基础上保证而已,大家看着她也是有样学样,但她不多管闲事也不喜欢被人针对,这是病,得治!她望着有琴乐夫人张氏碗里吃了几粒的米饭,冷笑道:“是啊,本王不像安远侯夫人,能把浪费粮食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是娇养的金丝雀,不知道养着国家的是无数百姓,也不知道老百姓的辛苦,这不能怪你,但是你糟蹋着别人的辛苦还洋洋得意骄傲自满,着实叫人反胃!”

这分明在幼时只是一首儿诗,可当真的经受过、见到过太多苦难,再读来都是血汗,真正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一辈子的人老得很快,还有更多的最底层的人们。其实底层人民的生活,钱呀都是一文钱恨不得掰成十半花的,可能很多人会问一文钱怎么掰成十半花?太夸张了!其实不然,可以赶集时候在一个摊位凑够几样小东西只花一文钱,因为她小时候就是这么用一块钱在一个店家凑够所需的东西,只有真正为这点小事犯过难的才会知道是真是假,是夸张还是现实了。她在后世也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每次去浴池找的两块钱都会攒在一个塑料盒子用来坐公交车,一毛钱的钢镚也会特地收起来要么投币要么在超市里用。对于更凄苦的人而言,她至少没有餐风露宿没有日晒雨淋,当然,她也曾经睡过大街上银行的ATM机外面过冬,从那之后身上就更加怕冷,但每每见到更艰苦的人她总想着,好歹自己还没有重症不治、拖家带口、半身不遂,已经算是很有福气了。她在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想了太多,咽下一杯酒感叹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好家伙,她第一次参加晚宴,居然一次性把对方阵营的男女都得罪了遍,管他的,反正不是自己人,怼死他们!自打她发现自己因为不认识卫安伯和沈辙耽误了事情,对所有正七品及以上的官员和家庭都了解了一遍,还特地将正四品及以上的官员和家眷全部找了画像跟真人对比。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她总不能一直在吃亏吧?就是这伟大艰巨的工程太为难她这个脸盲症患者了,为了能认清楚人,她在每一座正三品及以上的府邸都蹲点过。云卿身着玄底白鹤朝服捋了捋胡须微微颔首:“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此言甚是有理!”

许闹礼貌地端起酒樽,右手在上捏住杯身,左手垫在一足,稍稍弯腰点头笑道:“太傅过奖,我干了。”

云卿也笑意晏晏地举起银杯:“王爷请。”

一杯酒下肚,许闹望着对面叶承韬照顾怀孕的第五蓦吃狗粮,第五蓦才三个月就显怀了,正月是第四个月,不应该这么明显啊?莫非是跟灿央蓝泽一样,怀的双胎?许闹欣赏了少顷,密语传音叶承韬:“臭小子,你少给你家阿蓦吃点,胎儿过大难以生产,会出人命的!不要太补,只要不缺就行!另外我想问问,阿蓦是不是怀的双胎?”

叶承韬也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传音术:“是的,昨日贺叔父看过脉,的确是双胎。不过舅母安心,阿蓦都是按照贺叔父说的少食多餐,也没有大补,贺叔父说阿蓦的底子已经调养好了,无须太补。”

宫宴结束,许闹刚上车倒头就睡,白露也困成了狗,蜷缩在许闹身边,好在她们的马车在冬天都要铺一层羊皮再铺两层棉褥子取暖,桌子上放着固定在桌面的火炉,底下用厚重的铁皮接着煤炭,这是许闹根据自己在北方的铁炉子画出来让工匠打造的,煤灰把抽屉取出来倒掉就可以,烟筒则是在车顶朝天开了一个四方形,既不需要开车窗透风也不会一氧化碳中毒。这几年煤炭提炼工人的技术越来越好,浥朝从只烧木炭变成煤炭、木炭夹杂使用,不过用的最多的还是木炭,毕竟古代的开采技术落后,只有富商巨贾和高官才能用的上煤,而且大家更喜欢木炭,因为烟小。转眼到了初秋,第五蓦诞下双生子,长子叶玉平,次子叶玉安。叶承韬顾念第五蓦月子恢复,将满月酒拖了半个月,八月底办了满月宴,宾客官员都离去,空余这群好朋友醉的一塌糊涂。叶承韬为了避免他们被打扰,特意在凝露洲的后堂白苹洲上的风雨榭为长辈们开辟了一片自由的小天地,其余宾客皆在前院凝春楼,风雨榭离中庭的露落园离得很近,不会打扰后院的歇息的第五蓦。昼白自墨倾、冷千秋从天境归来便回到燕平王府守家,冥夜、南时常跟随许闹在身边保护,冷千秋、白露在一旁照顾。秦枫身边只有大弟子秦伯的儿子秦天跟着,离歌身边守着林萧,冷千秋随时准备尊崇自家谷主的命令帮忙看顾秦枫和离歌。秦枫酒量最差,也是最先犯晕乎的一个,举杯望天慢慢饮下:“许谷主,我想起你们那里有一首词——碧纱微露纤纤玉。朱唇渐暖参差竹。越调变新声。龙吟彻骨清。夜来残酒醒。惟觉霜袍冷。不见敛眉人。胭脂觅旧痕。”

离歌自顾自地灌了一坛酒,醉意渐浓道:“这首我也知道,好像是漫儿说的美食家苏轼的吧?不用诉离觞。痛饮从来别有肠。今夜送归灯火冷,河塘。堕泪羊公却姓杨。”

贺江东无语极了:“我记得小丫头说过,苏轼先是文学家、书法家,然后才是美食家和画家吧?”

离歌愤愤,说到最后还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仿佛已经吃到了嘴里,又仿佛是在回忆曾经吃过的味道,笑容温暖满足:“反正他在我家漫儿眼里就是美食家,漫儿说了,他创造了很多美食呢~最出名的东坡肉,漫儿做的最好吃了~”秦枫见离歌夸自己的妻子,也不示弱:“我的清茶也很好啊,她把道路熟土的方法提供浥朝,你们离府运东西快了多少呢~还有,清茶琢磨出更精简的玻璃制造方法让多数人都能用得起,房子都亮多了……虽然她说比不上她们那里的玻璃,但比起纸糊的采光好了多少倍……呵呵呵呵……”贺江东一听都在夸妻子,他也立马跟上节奏:“这话说的,我家谷雨温柔体贴,还能文能武呢~”许闹嫌弃地看着昏三倒四的秦枫跟离歌,扭头准备出风雨榭,迎面撞上步履蹒跚的秦岂,忙扶着人:“小岂怎么也喝多了?”

秦岂醉醺醺地小心拽着许闹的袖子,轻声啜泣:“许姨,七月初一是师姐诞下麟儿的日子,今日八月二十是满月宴的日子,但我并不开心,可是师姐开心,我只能装作很开心。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许姨,原来这句话是这个意思……许姨,我想娘了……”许闹摸了摸秦岂的脑袋,最后一句话她明白秦岂对阿蓦的并非是真正的爱情,而是一种母性的依赖,日后定会遇到真心深爱的女子:“好孩子,忘了吧,你才十五岁,未来还会遇到很多人,兴许会发现,不是非阿蓦不可的。”

秦岂郁郁地倒在地上:“好,我……我尽量忘了师姐……”贺江东一把将人揪起来,扔在木椅里面:“臭小子,才十五岁,地上寒气重,落下病根看你以后怎么办?!”

秦枫已经躺在葡萄架下的摇椅里似醒非醒,浑身酒气问道:“许闹,景德镇在哪里啊?能找到清茶么?找不到怎么办?”

许闹也不知作何解答:“景德镇就是新平县,你们差了时空,到不了。”

离歌“啪”的一声摔碎了酒坛,醉眼迷离,口齿含糊地反驳道:“你胡说,可以的,我……我能看得见漫儿,我就差一把抓住她的距离!我一定能找到我的漫儿……漫儿……许闹骗人……她骗银……”许闹看着离歌像是在梦里给渠漫告状的样子只觉好笑,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越擦越多,索性也用坛子灌自己,边喝便笑着自己跟自己玩起了诗词接龙:“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识心尚可亲,琴诗非故人……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舟移别岸水纹开,日暖风香正落梅……梅花不肯傍春光,自向深冬著艳阳……”许是灌得狠了,她也醉在月色中,躺在亭子里朝着月亮的木栏椅上,双眼迷茫,盈盈两眼月光,渗出清泪两行:“梅……梅君鹤……梅君鹤……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难全啊……这世上,有什么能全?有什么?”

叶承韬处理完前院又回到后院安抚了第五蓦哄睡着孩子,等他忙完一切走进风雨榭,只看到地上堆着无数酒坛子,连落脚之地都没有,水榭外面站着冥夜、南、冷千秋和白露,四人对面是秦天和林萧,六个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把人带走还是留宿。他轻声道:“等下去中庭的露落园歇脚,我先看看舅母他们喝够了没。”

贺江东抱着酒坛子躺在凉亭的木兰椅上,唤着发妻:“谷雨……”秦枫躺在摇椅里晃悠:“清茶别走……”秦岂另一张摇椅中喃喃:“师姐……我会忘了你……娘……我想你了……”离歌趴在石桌上,双手握住酒坛的塞子:“我抓到你了,漫儿……”许闹算是唯一一个睁着眼的人,却已然看不清来人:“君鹤?”

叶承韬又心疼又无奈,看到醉的不省人事的几个人又看了看满地酒坛子,简直脑壳痛:“冥夜,南,你们带舅母,冷千秋背贺叔父,秦天背秦叔父,林萧带着离叔父,我来背小岂!”

几个人分别行动,冥夜抱着已经睡熟的许闹,冷千秋扛着贺江东,秦天背着秦枫,林萧背了离歌,叶承韬背着秦岂,似乎是醉的太沉了,几个人再没有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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