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外面,陆骁、霍匀他们就能报仇雪恨,怎样的死法让令江河不会怀疑呢?关于死法这件事,许闹设想了很多个,目前没有假死的毒药,凌风谷与令氏相隔千里,得联系昼白把药送来,干脆还是让令江湖假死好了,这样不易打草惊蛇,最方便也最有效,只有君鹤的毒药无人能察觉。走进门,令江湖的气息不大稳:“许闹,给我第二册!”
许闹扔在他怀里:“我劝你等气息平稳再练功,以免血液逆流。”
令江湖心花怒放地捧住第二册卷宗,他的经络已经通了双手,第二册应该可以通双臂或者双脚了:“多谢。”
许闹扭头就走:“客气,交易罢了~”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的,等着杀你的人那么多,苟延残喘而已,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啊……许闹从云隐那里得知,令江河有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儿,跟令江河长得只三分像,剩余七分神似其母,她见到令彩衣也不禁感叹,如此美貌,如果一分像令老头,兴许会成为天下第一美人~祸不及妻女,这件事许闹向来做的很好,凌雪曾问她是否对付令彩衣,她拒绝了,因为她觉得上一代的恩怨与子女无关,除了灭门这种事需要斩草除根,其他没必要牵连无辜。对于令氏,她下了决心要土崩瓦解的,届时再考虑令彩衣的生死,不到最后的对决,无须见血。凌风谷除了七杀堂和盐帮,还没对谁下过狠手,灭门这种事,她们到底不如令氏做的惯。在令氏的日子极其无聊,鉴于桃、李、竹、云隐、凌雪都安好,一切都在有序地进行,陆骁给她传了消息说有一个秘密组织数量庞大,叫“锁营”,霍匀在锁营中见到了薄公主和太子。许闹猜测是太平帝领导的组织,为了第五蓦跟沈皓的安全起见,她还是将令氏交给其余四人,单枪匹马去了青都郊外的祥泰小镇一探究竟。沈戎只有一子一女,培养成人才花了不少心血,本来第五蓦应该在青苑习武,自从清茶过世,秦枫伤心欲绝,离开了青苑回到秦楼变成了一个行尸走肉,就连贺江东都很少到青都,一诺千金的秦枫第一次食言,可惜再也换不回自己的发妻。既然他们俩都顾不上公主,自己还是多少关心一下,她还是蛮喜欢第五蓦的,可可爱爱、纯良敦厚、机敏聪慧,听贺江东说第五蓦最不怕吃苦,真是叫人心疼的孩子。青都郊外祥泰小镇,她第二次见薄公主第五蓦。不知是什么聚会,第五蓦在跳舞,正值十五岁及笄之年,秋波眉、垂泪眼,樱桃小口一点点,双环髻、鹅蛋脸,一袭碧衣舞翩跹。第五蓦习武天分很高,又勤恳,短短数年,与她交手竟能过三十招,尽管输了,虽败犹荣,躬身一礼:“许姨~”许闹觉得这丫头有趣极了,扯下自己易容的人皮面具:“你的眼力也太好了~”第五蓦指着她腰间的梅花雁佩,一脸骄傲:“师父说,梅叔父身上有两块八角宫灯雁佩,时刻贴身带着的那块与凌风谷的信物不同,你们这两块玉出自同一产地,皆乃和田羊脂玉,玉质细腻,世间极品,很难得。不过很多年前就不见了,后来入了凌风谷随身佩戴的只有凌风谷的那块和阗红玉。你虽然把代表谷主身份的翡翠八角宫灯雁佩收起来了,但我认得这块羊脂玉的梅花雁佩~”许闹起初也不知梅君鹤将那块玉放在何处,直到梅君鹤去世,她在枫林晚的厢房收敛遗物时看到一个古朴的紫叶小檀木匣,上面只有两句诗——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打开匣子,盖面上刻着“风夜灯”三个字,里面安静地躺着那块时隔多年未见的宫灯雁佩,不仅玉佩油光发亮,连绳结都蹭得起毛了,可见是时常抚摸把玩的。她身上的梅花雁佩是一支三朵的梅花,下面是一个相思结:“你在皇家林园住着,自是见过太多值钱的物件,我这个并不稀奇。”
第五蓦的笑容忽然凝滞,身子委顿在地:“许姨……”许闹一把将人搂在怀里细细诊脉:“你吃了什么药,怎么全身发冷?走,我带你去找御医!”
第五蓦痛的缩成一团,许闹只得将人打横抱起,一路疾行飞掠,到了太医院直接破门而入,大喊太医令刘宣的名字。刘宣正欲褪去官袍歇息,以为是哪个宫的掌事宫女呢,结果出门一看不认识,出于医者仁心,上前一号脉,整个人都惊得坐在地上:“还请两位去找医仙医圣吧,小老儿无能为力。”
许闹气的怒骂:“废物!贺江北在洛州,贺江东在燕州,等人来了你们公主都没命了!”
刘宣忙跪下给二人磕头求饶:“公主恕罪,小老儿医术不精!不如请副院令天誉来,他家女子多,擅长女人家的病。”
许闹恶声恶气道:“他家在哪?”
刘宣忙回答:“启明门旁敦善坊。”
许闹抱着第五蓦点足飞跃宫墙,一路疾行,纵身跳入天氏小院:“谁是天誉,快点救人!”
天誉还在教习女儿医术,天誉的夫人在纳鞋底,先是被唬了一跳,随即五口人鱼贯而出,天誉借着屋内的灯火看到一个少女满头冷汗地躺在青年女子怀中,顾不得其他,先请人进屋:“随我来。”
入了客居,天誉先是把脉,不消片刻便吩咐两个最小的女儿:“小五去济世堂抓药,附子一钱、吴茱萸二钱、荆芥二钱、干姜三钱、乌药一钱、当归三钱、花椒半两。小六、小七,你们俩分别扎气冲穴和涌泉穴,转动银针,不准停!”
许闹看着天誉的三个女儿在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执行命令,天誉本人则是走到门外,两个与第五蓦差不多同岁的少女专注而淡定,褪去衣裤,只留下心衣。等小五抓来药,天誉仔细地跟小五交待了一番才去煎药,小五进了屋,在隔间抱了两个银炭盆放在墙角,又灌了两个汤婆子各自放在第五蓦的双手,支起隔间的窗户打开门通风。许闹贴着墙站立,避免碍手碍脚,待小五忙活完才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五歇在一旁喝了一口水,面色凝重道:“她误食了寒凉的虎狼之药,一个黄花大闺女,日后若婆家看重子嗣,嫁人会受委屈的。”
许闹心下一沉,后世都有不少男子因为生育问题提出离婚的,古代找一个能接受的更是难上加难,况且凉王府那么一片家业势力无人继承,她也不敢保证凉王夫妇和韬儿会愿意:“有几成希望?”
小五抿唇认真道:“若是有温补的名贵药材娇养着,平日里生活习性也仔细着,七成。”
许闹点头:“七成……那就不怕了。你们怎么称呼?”
小五见对方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也安了心,爹爹总是乐善好施,其一怕得不偿失,其二这姑娘看着跟小六差不多大,也是担心嫁了人受委屈,若娘家强大,看这妇人如此相互,应该不会太难过的:“我们家一共七个孩子,大哥叫天冬,字门冬;二哥唤天麻,字赤箭;三哥天葵子,字葵草;四姐天南星,字白;我叫天仙藤,字黄连;小六小七还没及笄,但父亲已经想好了她们俩的字——小六天胡荽,字伞,小七天山雪菊,字蛇目。”
许闹秒懂,久病成医真是大实话,这些年她没有变成名医,也知晓了不少药材:“大名都是草药,字都是别称?天南星又叫白南星、山苞米、蛇包谷和山棒子;天胡荽没有别称,但形状像伞,所以叫伞?”
天仙藤喜出望外地瞪大了双眼:“这你都知道啊?”
许闹含蓄地说:“我是江湖中人,多少了解个皮毛,方便些。”
天仙藤更夸张地直接粘着她的手臂:“哇,姐姐你教我武功吧?”
许闹满额黑线:“你不是医女么?”
天仙藤为难地皱了小脸:“也是哦,可是我也很喜欢武功啊~”许闹不觉好笑:“你们今年多大?”
天仙藤又道:“大哥天冬二十三了,二哥天麻二十一,三哥天葵子十九,四姐天南星十七,我十五,小六和小七是双胎,十三。”
许闹对两个排行最小的医术相当叹服:“十三岁?可她们针法又稳又快,少说也有十年!”
心里却在暗戳戳地考虑要不要自己先走,凌风谷、九宫格、济世堂、一鹤镖局,每一个分堂的堂主都是认识她见过她的,但是她想装路人甲或者路人乙,只求天冬别出现。天仙藤自豪地拍着胸脯作保:“不是我跟你吹,我们家偏偏是最小的两个最有天赋!大哥在青都一鹤镖局当镖头,二哥在衙门当捕头,三哥今年刚摘得榜眼~我们都是从小跟着父亲学医的,别人家的孩子三岁在读《千字文》,我们家的三岁已经开始闻草药了,不过三个哥哥五岁就都不学了,两个闹着习武,一个闹着要考状元,爹爹便在一鹤镖局请了一位镖师,在书院请了一位秀才,但跟哥哥们约定,三年之内无所成就必须继续学医。”
天胡荽接了天仙藤的话茬:“哪曾想,大哥二哥都是习武的好苗子,镖师一眼便相中了,大哥二十岁就当了镖头呢~三哥书也念得极好,留作京官,跟在太子少傅身边,从事翰林院编修,虽然只有从七品,好歹是个官嘛~”许闹觉得天誉很会教孩子,给两个小姑娘补充了浥朝官员职位的知识点:“这不一样,县令正七品,但下放京外不知何年何月能出头,翰林院编修虽然从七品,跟在太子少傅方天涯身边,但凡有些能耐,从翰林院出来的都在以后的官职升迁中享有优先权。”
天誉的声音从东厨传来:“小六、小七,停手,一炷香后取针。”
天胡荽跟天山雪菊一齐收手,各自站起来甩着手腕缓解酸痛,小六先开口询问:“姐姐,你懂得好多啊,来头肯定不小~”许闹坐在一边笑道:“江湖中小道消息多得是,算不得什么。”
她本来想自己低调一下、谦虚一下,反正等第五蓦养好了就撤,结果第二天天冬凑巧回家看父母,她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天冬单膝跪在自己身前直呼——“属下天冬,参见谷主!”
不为别的,一是因为自己的脸没有易容,二是因为腰间的宵练剑和梅花刃大喇喇挂着,昨晚光顾着担心阿蓦,比试后径直将兵器挂在腰带上,这真的是大型掉马甲现场,无奈地坐在院子里的木凳上叹了口气:“起来吧。”
天仙藤双眼闪现着“八卦”的光芒凑到她身边:“谷主?你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凌风谷谷主许闹啊?”
许闹望着一双快变成钛合金狗眼的女子尬笑:“是,我是许闹。”
俩小的重点偏在了传承医学上:“那您认识医仙贺向南吗?”
许闹本来想把两小只介绍给贺江东为徒,看来两个更喜欢贺江北:“认识,我可以给他写封信,你们如果想求学,我就给他去信一封,不过我想说,其实医圣贺江东的医术更好一些。”
俩小只对自身的定位真的非常准确:“我们的天分还不够贺震阳教我们的,贺震阳教我们,我们不一定听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