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妙锦和知秋还在卿卿我我的时候,客厅里的杭州知州阮友竹却是坐不住了。前天,接到隔壁知州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说是魏国公徐达的三女儿徐妙锦要来,劝他做好准备。阮友竹起初觉得自己那位同僚实在是小题大做,若是徐达亲自来,我必然会好礼迎接,若是他儿子来,也可以迎接一下,但只是女儿......当时,朱元璋废除了中书省,决心一切亲力亲为,所以阮友竹虽然只是个五品知州,但是任用却都是经过朱元璋的手,就算是徐达也做不了什么,也就是图个印象罢了,更何况是女儿,更是八千字不相干,但他的夫人却有另外的看法。“若是徐达亲自来,我们反而不用怎么尽心,因为徐达毕竟是国公,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怎么看得上我们这小州小郡,但若是她的女儿,或许却有机会。”
阮夫人提议道,“我们应该备重礼来迎接才是。”
阮友竹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便备下接风宴,但阮夫人觉得这样还不够,非要出城迎接,可把阮友竹吓得不轻。在当时,出城迎接可是个大礼议,只有皇帝或是有皇帝任命才能受到这样的礼仪,不然就是逾越,但在阮夫人软磨硬泡之下,阮友竹才讲明只出城,不再多走。不想徐妙锦本是出来玩耍的,虽是背负了师父的任务,本意却也不能忘,一路上是走走停停,可怜了阮友竹在城门下站了一整天,他又不敢往前再走,多走十里是特使礼,多走二十里是天子礼。期间他曾派出多批人马查查到底到了哪儿了,每批人马回来都说,快到了,快到了......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颤,想是心有余悸。“添些炭火来吧。”
阮夫人看到了,以为阮友竹是身体上的冷,便吩咐下人添火,“已经到了春季了,这凉气却还是不散。“成年的大公子有些不耐烦了,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让他这么等,”这徐妙锦倒是好生威风,让我们这么多人等着他一个。”
“谁能有你威风啊?”
阮小姐突兀地顶了一句。“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公子顿时睁大了眼睛,目光直直地盯着比自己小两岁的妹妹。“是谁成天在外面作威作福,损害爹爹的名誉啊?”
面对着兄长狰狞的目光,阮小姐丝毫不惧,语气依旧是不咸不淡。“你......”大公子还想说什么。“住口。”
阮友竹开口了,“徐小姐怕是就要到了,莫要让人家看笑话。”
斥责了这一句后,又道:“人家位高,等着就是了。”
“话说这徐小姐怎么还未到啊?”
还未成年小公子顿感乏味,这么多好菜,只能看不能吃。“再叫一个丫鬟去看看吧。”
阮夫人也感到奇怪,按理说那庭院到客厅的距离并不远,怎的这么久还没有消息。就在这时,门外,望风的丫鬟急急忙忙跑进来,“徐小姐来了。”
听到这句话,刚刚还闹哄哄的客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盯着门口,静静地等待着这位徐小姐,大公子除外,刚刚被训了一顿,还恼火着呢。其实这倒不是徐妙锦甩架子,而是为了探知知秋的病情,只是徐妙锦和知秋聊了许久,貌似什么病症也没问出来。不过在交谈中,她发现知秋心跳得很快,而且脸总是红红的,这是从未见过的奇症。后来聊着聊着,知秋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徐小姐,我们老爷还在等着你用早点呢?”
她总算想起来正事。事实上,知夏是记得的,但是她看知秋聊得这么欢,也就没有打扰她,就是可怜了阮友竹一家人了。既然也探不到更多的病症,徐妙锦也不再纠结,便随着知夏知秋离开院子。虚玄子探寻到的天狗食日地点会在江南一带,所以她便将江南诸州都跑了一遍,杭州是最后一个。到了客厅,徐妙锦发现餐桌上的饮食还没有动,看来自己不到,他们是断然不敢先吃的,想到这里,徐妙锦顿时就有点不好意思了。更离谱的是,看到她进来,阮家人当即就全站了起来,似乎是在等着她落座,“这是哪门子礼仪啊?”
徐妙锦内心里忍不住吐槽。全部坐定之后,昨天见过的阮友竹开始为她介绍在座的人,阮夫人、长子阮青平、长女阮青灵、次子阮青和,一一介绍完毕。徐妙锦本以为这就完了,不料,阮友竹又清了清嗓子,这是开始说欢迎词了。话至正中,徐妙锦开始头疼起来,平日里她就最讨厌这些客套话了,我又不是我爹,你至于弄得这么隆重嘛?心想阮友竹是进士出身,口才必然不差,不拦着他不知道要讲多久,只是苦于没有理由。环视一周,发现除了阮夫人,他的子女们脸色也不太好,显然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等等,那小孩儿在干嘛?阮青和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某个方向。“阮大人,多谢你的盛情款待。”
徐妙锦站起身来,一举一动竭力相和着母亲教她的礼仪,她本就姿色甚好,这样彼有些大家闺秀的气质,阮小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幸好我学了,徐妙锦罕见地觉得学这些东西还是有点儿用的,这不就用上了。“不如我们先用餐吧,小公子怕是要饿坏了。”
徐妙锦刚才看着这小孩儿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烤鱼,冒出了这个主意。听得突然提到了自己,阮青和顿时回过神来,正对上了徐妙锦笑盈盈的眼神,有些难堪,又有些庆幸,其实,早在徐妙锦进屋的时候他眼里的烤鱼就已经不见了,他眼里的光就聚集在一个人身上了,那个人坐在烤鱼的另一边,还好,她没发现......“傻孩子。”
阮夫人骂了一句,“平日里也没亏待你,这么贪吃。”
知子莫如母,阮夫人是看出了小儿子的异常,所以出言帮忙掩饰。阮青灵却是不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今天的饭菜确实是十分丰盛,小弟期待一点也是人之常情。”
“都不要再说了,徐小姐看着呢。”
阮友竹制止了她,心中一凛,觉得自己再这么说下去确实会出事,便应了徐妙锦的话,“既然徐小姐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开吃吧。”
随即,阮家人都开动了,只听得筷子的咔咔声。唯独徐妙锦迟迟不肯动筷,“徐小姐,怎么了嘛?”
站在一旁的知夏察觉到了,俯身问道。“这一桌子菜很贵吧。”
徐妙锦轻声说,偏过头来,知夏发现她眼里有蒙着一层雾气,“知州一年的俸禄只有十四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