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被全数堵在墙边，春桃吓得不行，但还是强撑着护在了最前面。
她双手握着剔骨刀，对准了李鸿浩。
“你们想做什么？这里可是将军府！傅将军不会放过你们的。”
春桃尽可能镇定地放着狠话，但她实在是太怕了，怕到身体止不住打颤，连握着剔骨刀的手都抖个不停，让人感觉那锋利的小刀下一秒就要“当啷”落地。
其他的丫鬟们皆缩在她身后，胆子大些的还能拿住柴刀，胆子小的则已经丢盔弃甲，绝望地只知道哭了。
李鸿浩哈哈大笑，身边几十个兵丁也跟着狞笑起来。
他们虽穿着粗布衣，但手中的武器制式统一，显然是朝廷的手笔。
黎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眉头渐渐拧起。
丁洵好像知道她心中所想，低声道：“我与他们交过手，训练有素，应当是军中的人。”
想法被证实，黎云却高兴不起来。
她没想到，已在牢狱中走了一遭的李鸿浩，出狱后居然还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够调动如此之众的军中人马替他卖命。
要知道，那可是在傅邯的眼皮子底下啊。
傅将军没有察觉吗？
难道这背后又有林将军的手笔？
甚至……皇兄也可能插了一脚？
思维越想越混乱，许多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在脑子里面翻。
一团乱麻时，手臂忽然被人碰了碰。
是丁洵看出了她的焦头烂额，用肢体语言示意她先关注眼前，不要想太多。
他像一只平和而有力量的铁锚，哪怕面对着惊涛骇浪，也永远坚定而清醒地立在那里、毫不动摇。
被他感染着，黎云繁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但屋檐下方，场面却变得更加混乱了。
李鸿浩久未下令，手下的兵丁们开始耐不住性子。
他们在营里当了太久的和尚，眼瞧着面前一群娇滴滴的姑娘，心里早就躁动起来了。
平头兵丁们不敢兀自上前，可随着李鸿浩一起来的，还有几个营中将领。
他们横行惯了的，此刻也无意压着心中的蠢蠢欲动，上前就要轻薄。
姑娘们惊叫着乱成一团，却让恶徒更为兴奋了。
春桃几乎要哭了：她真没用，要是夫人在就好了。
刚冒出这个想法，她又唾了自己一句：说什么要保护夫人，到头来，却想着让夫人保护自己。
春桃，你是大丫鬟，你要保护其他人，你不能怕。
春桃紧盯着手中闪着寒光的剔骨刀刀尖，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大气。
然后，她对着一个动手动脚的将领，奋力划了过去。
第一次伤人，她还是太怕了。眼睛紧闭着，挥刀也没有准头。
听得将领一个痛呼，春桃战战兢兢地睁开眼。
只见将领手上被划出一道血痕，滋滋向外冒着血。
对战场上血里来刀里去的将领而言，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伤。但即便是小伤，也足够他怒不可遏地一掌扇去。
“臭婆娘，敢伤本大爷？”
他恶狠狠地啐了口痰，摩拳擦掌地上前几步，显然是不想轻易放过春桃。
而春桃受了没有留手的一掌，踉踉跄跄地摔倒在地，手中的刀也脱落了。
有丫鬟想去扶她，却被那将领的恶意吓倒，犹豫着不敢上前。
这时，李鸿浩才突然想起要维护秩序似的，没有继续冷眼旁观。
“猴急什么，先等等。”
他既发话，那名将领不情不愿地收了手。
李鸿浩看向春桃：“我知道你，你是将军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
春桃还有些头昏脑涨，她没能想明白李鸿浩话中深意，但本能地感觉出他不怀好意。于是，她警惕地看着李鸿浩，一语不发。
李鸿浩也不计较，现在他为刀俎，这一众丫鬟皆是案板上的鱼肉。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他不信撬不开她们的嘴。
这样想着，他尝试着循循善诱：“别怕，本将军不会对你怎么样。你身为贴身丫鬟，想必一定知道傅邯和他的夫人在哪里。只要你肯乖乖说出来，本将军保你性命无虞。”
原来是打夫人的主意，春桃反应过来后，更不可能开口了。她死死盯着李鸿浩，沉默着摇了摇头。
李鸿浩眼睛一眯，继续劝道：“摇头？是不愿说、还是不知道？你这么忠心，我怎么不见傅邯出来救你呢？小姑娘，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免得白白送死。”
他这番话说得足够蛊惑人心，意志不坚定或者有些小聪明的人听了，便是不会立即倒戈，心中也该动摇一二了。
可春桃平素看着机灵，这会儿却直冒“傻气”。
她梗着脑袋，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夫人待奴婢好，奴婢愿意为夫人而死。”
三番两次地被拒绝，李鸿浩终于没了耐心。他冷哼一声，眼底淬出几分阴毒来。
黎云在屋顶上听的真切，她看着倔强不肯开口的春桃，心里暖融融的。
从刚才的对话中，她也获得了一些信息。
首先，李鸿浩对将军府中的情况做过调查，所以知道春桃是她的贴身丫鬟。
其次，李鸿浩并不知道傅邯不在府中。这说明他在将军府中没有眼线，很可能只是根据“傅邯是否在军营”来粗糙地确认他的行踪。当然，也不排除他派人在将军府外盯梢的可能。
总之，这次夜袭将军府并非李鸿浩的临时起意，而是早有打算。
目标，就是傅邯和她。
理清了前因后果，黎云不禁有些咂舌。
大胆的谋划、大胆的行事，李鸿浩的所作所为，真显出了一点枭雄的气质。看来前几次吃的苦头确实让他成长了不少，方才劝说春桃的那番话，换做从前的李鸿浩，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只可惜，这是盛世，不需要枭雄。
黎云知道，很快就需要她出手了。
且不说春桃的性命她定要护下，便是她一直在这里躲着，也未必就是安全的。
春桃与她感情深厚，宁死也不愿说出她的行踪。
可那些粗使丫鬟呢？
之前没有碰到李鸿浩，这些丫鬟会听她的话，尊她为将军夫人。可现在生死关头，她们会为那无有实质的主仆情分殒命吗？只怕未必。
她需要在有人供出自己前动手，打李鸿浩个出其不意。
不过……黎云偏头，很近的地方，有人正静静地陪着她。
他战斗过，只是败给了敌我悬殊。事已至此，他本不必掺和进这件事的。
就像影六那样，作壁上观不好吗？
可是他却愿意陪着她，陪着她面对眼前艰难的险境。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黎云想。
她应该先问问丁洵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