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傅将军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黎云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炉里的香炭,有些苦恼地想着。
事情还得追溯到几日前的那个年夜。
那一夜,黎云碰见了太多新鲜的玩意儿,痛痛快快地玩了个爽。
傅将军也不知道拦着她,反而纵着她无法无天地玩闹。
最终,黎云得意忘了形,不知不觉再度吃醉了酒。
她的记忆停留在绚烂烟花在天际绽放的那一刻,后来她是如何离开的酒楼,又是如何回的将军府……这些事情,黎云一点印象都没有。
次日是大年初一,黎云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醒来时还脑袋懵懵的不大清醒,只感觉所有物件都在绕着她旋转。
据春桃说,当时她正在殿外守着,突然听见寝殿里一声惊叫。
她匆匆忙忙地跑进殿内,就见着夫人惊恐地指着案桌,嚷着什么“桌子在跳舞”。
见春桃来,她赶紧指挥:“春桃,案桌成精了,快把它绑起来。”
春桃哭笑不得,扶着夫人坐下了,送上早早准备好的醒酒汤。
黎云用了汤,好久缓过神来,面上一红,觉得丢人得不行。
喝酒误事,她下定决心,凭它什么桂花酿、小花雕,休想让她再沾一滴。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笑一笑也就过去了。黎云在意的,是傅将军对她的奇怪态度。
怪怪的眼神,怪怪的说话方式。
冷不丁就会专注地看着她,她疑惑地回看过去,他又默默地偏开了头。
如此几次后,黎云恼了。
“傅将军,你有事儿吗?”没事少在她跟前杵着,动不动盯着她看,怪渗人的。
傅邯唇瓣微动,欲言又止。
就在黎云等的不耐烦时,他故伎重施,深深地看她一眼后,偏过头去。
黎云简直要被气笑了,连推带搡地把人赶了出去,让他“不到晚上不要回来”。
好在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军队特殊,傅邯身为主帅,便是新年也不能长时间离营。
他回了军中,黎云终于得了空闲。
她翻来覆去地想了又想,觉得问题很可能出在那个除夕夜。
都说酒壮怂人胆,她喝断了片,指不定对傅将军做了什么胆大包天的事。
黎云乖巧了十几年,实在想不出自己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她也努力回想过,可那段记忆总是云遮雾绕的。
黎云只隐约想起自己好像哭得稀里哗啦,之后她摇了摇头,觉得不可能。
她那么坚强的一个人,怎么会哭得稀里哗啦呢?
那……思维不小心脱离了正常轨迹——那难道是吐得稀里哗啦?
嘶——
黎云寒恶地抖了抖,却越想越觉得合理。
她不会真的吐了傅将军一身吧?
有了这个不太美妙的猜测后,黎云愈发想要知道答案。
这天,她终于抓到了机会,扣下了在寝殿外一闪而过的影六。
影六不是第一次被自家少夫人发现行踪了,最初几次他还痛定思痛,决心苦练轻功,达到来去无踪的境界。
但后来被发现的次数多了,他就麻木了。
少夫人天赋异禀,他影六甘拜下风。
这次也一样,被逮住后,他老老实实地跪在黎云面前。
其实很久之前,少主就不让他跟着少夫人了。
同为男人,影六非常能理解少主对少夫人的独占欲,于是他很是自觉地去执行其他任务去了。
他本不应该出现在寝殿周围,但傅家那边又有了动作,是关于萧菀的。
影六少夫人可能会有麻烦了,他虽没有泄密的打算,但还是临时起意到寝殿看了一眼。
他是临时起意,却不料被黎云蓄谋已久地抓住了。
“影六,除夕夜里,你跟在傅将军身边吗?”
寝殿人少,所以她能抓住影六一闪而过的气息。
但除夕夜是在大街上,人声鼎沸,傅将军的气息又强势地遮掩了一切,故而黎云不能肯定影六那时是否也在。
影六犹豫了片刻,最后本着诚实的美德,老实交代了:“回少夫人,属下原本是不在的。”
他便是想在也不能够,难得的除夕夜景,少主怎会允许他去打扰珍贵的二人时光。
“原本?”黎云迅速抓住了他措辞的漏洞。
少夫人果然不好糊弄,影六无奈继续:“后来夜深了,属下临时收到个紧急消息,这才去寻了少主。”
“哦?这样啊——”黎云意味不明地拖长了腔调,听的影六额头冒汗:叫你腿贱,以后绝不能再落在少夫人手上。
“那你看见本夫人是如何回府的吗?”
自然看见了,那时少夫人醉得不省人事,是少主抱着回的府。
可是少夫人问这个做什么?影六百思不得其解,吞吞吐吐地不敢答。
黎云等急了。
“快说!”她厉声呵斥,欺负起影六来毫不手软。
“是!”影六一个激灵,“是少主抱着夫人回的将军府。”
这样啊,傅邯抱着她。
黎云皱眉细思,有些心虚地问出下一句:“那……傅将军身上……”她斟酌着用词:“他身上……干净吗?”
什么身上干净?
影六是真的没听懂,他迷惑的模样太明显,即便他蒙着面,黎云也感受到了。
她问的是不太妥当,可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措辞了。
总不能直截了当地问“我有没有吐在傅邯身上”吧?
“照实说就是了。”黎云催道,她势必要从影六身上问出什么来。
影六绞尽脑汁:“应当……应当是干净的。”
他吞吞吐吐的回答,让黎云更加觉得那个不妙的猜测是真的。
若真是那样,傅将军这几日定都是在嫌弃她。只是碍于她的颜面,没有直接戳破。
黎云急了:“应当什么应当,快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影六满心苦涩:什么也没发生啊,我到底应该说什么啊?
“怎么了?”
僵持间,一道低沉的男声从殿外传来,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影六几乎要喜极而泣了,他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见到少主。
擅自到寝殿来,少主自然是会怪罪的。但对影六来说,只要能从夫人这里脱身,受再重的责罚也无所谓了。
傅邯一个眼神,影六喜不自胜地从寝殿滚走了。
“所以?”傅邯笑着看向坐在软榻上的小公主,语气却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到底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