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霁的身形最终消失无踪,像一缕青烟飘散,连一丝气味都没留下。
“呜啊!!!”望橘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心脏仿佛都随着他的消失撕裂成粉末,她泪眼朦胧地抓着空气,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个身影。
她用力地擦着眼泪,又努力睁眼看,不断重复这个动作,擦得一张脸通红刺痛,也再看不见一点影子。
紧接着,世界天翻地覆。
眼前骇然失色的许砚和望允都慢慢旋转起来,她的头脑一阵钝痛,每根神经仿佛都被拆开再重新接上,脑海里的种种画面都在快速变化着,像以32倍速播放走马灯。
她痛得倒在了地上。
——
再醒来时,她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身上真丝被的柔软触感万分真实,眼睛也没有哭过一般的酸痛,空气里泛着香甜的玫瑰香气,早晨的阳光暖暖地透过玻璃照进来,细小的灰尘在光中跳跃。
一切都是这样平和又真实。
望橘揉着眼睛拿起手机看了看,8月9日早上九点。
难道是梦吗……
她迷迷糊糊地踩着拖鞋下床,敲了敲隔壁迟霁的门。
无人回应。
她直接开门进去,看到的景象使她怔愣在原地。
没有床没有书桌,只有一个个被衣服填满的衣柜,中间摆着个大沙发和全身镜。
迟霁的房间……怎么变成衣帽间了?
“橘子,站在这干嘛?吃早饭了。”林竹甩了甩刚打理好的长发,温婉地冲望橘笑着。
妈妈……昨天不是回外公家了吗?
“妈妈,这房间怎么回事?”望橘轻声问,呼吸颤抖着。
林竹逡巡了一番,奇怪地问:“怎么了吗?好好的呀。”
她施施然下楼,望橘在原地僵了半分钟,才慢慢跟下去。
客厅跟原来一样,爸爸妈妈都坐在餐桌上用早餐,望橘愣愣走过去,却发现餐厅门口半夜的饭碗不见了。
周阿姨走过来,望橘缓慢地问她:“周阿姨,是你把半夜的碗收走了吗?”
“什么半夜?”周阿姨端着果汁,一脸疑惑。
“半夜啊,我养的小黑猫,今年五岁,吃得可胖了,您还说它太黑了经常混在我的黑色玩偶里找不到……”
“橘子,你在说什么?你不舒服吗?”周阿姨伸手抚上她的额头,眼神里带着关切。
望允也看过来:“橘子你怎么了?”
“她一起来就站在衣帽间门口,怪怪的。”林竹也有些不解。
望橘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感觉耳边嗡鸣,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眼神呆滞地望着他们,像被抽去了灵魂。
周阿姨扶住了她,有些慌张。
她像是用尽全力,许久后,才轻声问出一句:
“迟霁呢?”
她话一出,全场三人都愣住了。
林竹也放下筷子走过来,摸着女儿的头问她:“橘子,你哪里不舒服?”
“我问你们,迟霁呢?”
她一双杏眼骤然失去光彩,整个人脸色苍白,看上去更像橱窗里的人偶娃娃,把林竹吓得够呛。
“宝贝,你到底怎么了,什么迟霁呀?你别吓妈妈。”林竹有些摇摇欲坠,轻轻拍打她的脸蛋。
望橘轻轻拨开妈妈的手,看着望允问:“爸爸,迟霁去哪了?”
她声音小小的,特别像小时候做错事后来找爸爸撒娇。
望允也皱着眉头走过来:“橘子,你在找谁?”
“迟霁。”
“迟霁是谁。”
“是哥哥,是男朋友,是我爱的人。”
望橘慢慢崩溃,她逐渐看清了现实,眼泪麻木地从眼眶淌出来,但她却依旧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望允慌张地替她擦着泪,小心翼翼地说:“宝贝,你是不是做梦了?爸爸妈妈都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你是不是在梦里还没清醒过来?”
眼神慢慢有了聚焦,停留在望允脸上,喃喃道:“我做梦了?”
“是的宝贝,醒过来就没事了。”林竹担忧地抱着女儿,和丈夫一起安慰她。
望橘慢慢推开父母回房间反锁了门,麻木地躺回床上,不管的人如何叫她都不应。
她打开手机,试图寻找任何迟霁存在过的痕迹。
但是都没有。
微信,微博,企鹅。
照片,文字,视频。
全部都没有。
她的眼泪还在不停地淌着,心底绝望而无助,点击屏幕的手指不断颤抖着,一遍一遍拨通那个熟烂于心的号码。
空号。空号。还是空号。
“啊!!!”她最终还是叫了出来,扯着自己的头发,颓废又痛苦地瘫坐在床上。
他真的消失了。
他又回到15年,徒留她一个人走向没有他的未来。
他干干净净地消失在这个世界,却没有删除她脑海里的记忆。
他的呼吸,他的气味,他那深棕色的眼,还有他只会在她面前露出的温柔笑意,都化作一条条血管,长在了她的血肉里。
这个世界怎么能这么残忍啊……
先给了他们希望,又把他留在循环的永生中,把所有痛苦都留给她。
望橘一整天都没有走出房门,无论谁叫都不理。
她关掉手机,一直在睡,睡醒了就到阳台看月亮,看大海。
每一次醒来都是又一次失望的开始,再带着绝望睡去。
望橘就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多好多天,望允夫妇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一边着急一边又不敢去刺激她,只能哄着她多吃一点饭。
三天后,他们找来了汪初露,想让她去劝一劝望橘。
汪初露敲开了望橘的门。
她端着晚餐,愣愣看着床上毫无血色的少女。
望橘更瘦了更白了,漂亮的杏眼凹陷下去,没有一点神采,颧骨变得更加明显,始终上扬嘴角现在却往下弯,可怜又无助地抱着腿坐着,长发垂在身侧。
汪初露心揪得厉害,她不知道生日宴那晚还容光焕发的姐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惴惴不安地走过去坐在她身旁。
“橘,吃点东西吗?”盘子里放着一碗简单的蔬菜粥,还有一杯石榴汁。
望橘听到汪初露的声音,眼睛亮了一秒,她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缓慢转头看她,吓得汪初露差点打翻了碗。
“露露……?”望橘的声音沙哑到不行,宛若故障的鼓风箱。
汪初露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努力拿出平时那副笑容应她:“诶,是我。”
望橘咽了口口水,拿起石榴汁润了润,想起迟霁以前在学校里,每天早上都给她榨果汁送到宿舍,又忍不住想哭。
可是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她只觉得眼睛涩得厉害。
她带着最后一点希冀问汪初露:“露露,迟霁呢?”
汪初露僵住,想起望允夫妇跟她说的话,迅速定了定心神。
她拿出平常的八卦劲问她:“跟我说说这个迟霁呗。”
话毕,望橘忽然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他啊,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他把自己当成我的哥哥,却总是用美色勾引我,会在我不开心的时候给我讲冷笑话,耐心地给我讲解问题。”
“我这么笨的一个人,都能给他辅导上了清大。”
“他很完美,每次考试都是第一,你每次考试前都要问我要他押的题。他会把我随手送的东西视若珍宝,那样无欲无求又清冷的人满心满眼都只有我,会告诉我‘爱我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
汪初露眉头渐渐皱紧,还是继续听她说:“他还帮我交到了好朋友,教会我许多人生道理,让我更加自信地做我自己。”
“你磕我们的cp磕了五年,说我们是‘狙击cp’,怎么会连你都忘了呢?”望橘的眼里布满血丝,挣扎地朝汪初露伸出手。
汪初露心中大恸,虽然完全不记得望橘说的一切,但莫名被望橘感染到了,让她不由自主去相信望橘。
她握住望橘的手,坚定地说:
“既然他这么好,我们就努力把他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