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是期末周,所有人都在紧赶慢赶复习,但迟霁可能会消失的恐惧始终盘亘在望橘心头,她完全无心学习。
这天在图书馆里,望橘抱着迟霁的手臂看他学习,不禁有些敬佩他:“你为什么还学得下去?反正都是学过的东西。”
书本上的内容他都在之前的循环里学过了,但他还在不断复习。
迟霁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轻声道:“如果这次是最后一次,我想做好充分的准备走向未来。”
望橘又开始心口泛酸。
太阳西沉时,俩人才从图书馆走出来,微风轻抚,周围都是准备去吃饭的学生,都在讨论着哪家的菜好吃,哪一门考试最难过,整个世界热闹又真实。
正准备进食堂时,角落里蓦地一闪。
他们俩都很熟悉,高中时就经常被偷拍。
望橘拧着秀眉就想上前,却被迟霁握住手,冲她摇了摇头。
俩人各怀心事地进食堂打饭。
在选菜的时候,迟霁边用夹子指着菜品,边凑到望橘耳边说:“自然点,估计是许家人,来查我的身份。”
之前的循环里就有这样的事,但他当时并不在意。
他本来都放弃了,望橘却看见了他。
想到这,他心中更甜,笑着给望橘添菜。
好在那人拍了几张照片就不见踪影,望橘一坐下就问他:“这样真的行吗?只是改变身份没有改变长相和名字的话,不是还是会被发现吗?”
“不用担心,因为我爸当年做生意如履薄冰,他把我的消息藏得很好,不是非常熟悉的人都没见过我几次。”
他目光深沉,有些挣扎:“如果景枝真的没问题,许家人应该也不敢相信我没死吧?毕竟我还是2005年的模样,这本身已经非常难以置信了。”
望橘微微颔首,暂且松了口气。
——
许耀那边终于收到了迟霁的资料。上面写着他出生于2000年,并且父母曾经都是望允的同乡,父亲去世后母亲改嫁把他丢进了孤儿院,15年逃出后被望允收养。
一切都十分合理,除了与15年前那个少年同名同姓以外没有任何的疑点。迟霁的照片也早已找不到,都在15年前被处理掉了,没有办法比对。
许耀稍稍放心了些,毕竟人就算活着,怎么可能只有20岁呢?
但他不是随便就能忽悠过去的毛头小子,奸诈的商人本性使他格外谨慎。
他站在许氏集团68楼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呼吸一沉。
想要彻底放心,只有一个办法。
让见过迟霁的人去确认一下。
他再三思索,还是给刀疤三打了电话。
“哟,许老板,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没忘了我啊,荣幸荣幸。”
刀疤三嘶哑又难听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背景音吵闹又混乱,甚至男女的喘息声。
许耀皱了皱眉。如果有别的办法,他是绝对不会再打这个电话的。
“你最近怎么样。”
“还能怎样?刚放出来,跟我以前那群兄弟快活着呢,怎么,许老板又有活找我?”
刀疤三叼着烟显得有些愤恨。
15年前,他被雇佣去橘岛绑架一个小孩。对方给他一千万,保证他不用杀人不会坐牢,只需要把小孩绑了给大人打电话就行了。
一切都非常顺利,他接到大人已经回来的电话后就准备提着小孩去领钱了,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十五岁的小男孩看上去瘦弱无力,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绳索,站在阳台就打算往下跳。
他跟他几个兄弟粗着嗓子叫他别冲动,可是哪里来得及,话音刚落小男孩就跳下去了。
他心一紧,连忙跑过去看,却连小男孩的人影都没见着。
那天晚上月亮正圆,花园里头只有一棵大榕树,其余半点生气都无。
刀疤三吓坏了,急吼吼叫兄弟们开车去追,整个岛都翻遍了,还是没找到。
这时候雇主打来电话询问小男孩的情况,他慌得找不着北,只能敷衍道:“摔死了。”
对方问尸体呢,他随便来了句“扔海里了。”
对方挂断了电话,但却还是把钱打到一个国外账户,并且追加了两千万。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心呢,警察找上门了,指控他杀害十五岁少年,连律师都不让他找,堵住他的嘴判了他十五年。
刀疤三知道自己这是给人挡枪了。金主后来也派人到监狱找他,表示他只要认罪,出来后三千万就是他的。
他也不笨,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挺划算的。再者说小男孩确实是被他放跑了,会判刑估计就是死了,便忍下这口气,在里头蹲了十五年。
按道理说这件事在十五年前就应该钱货两讫,许耀今天这个电话他是没想到的。
“我需要你帮我见个人,没危险,见完告诉我是或不是就行,十万。”
“呵,”刀疤三嗤笑一声,反问:“许老板觉得我如今还缺这十万吗?”
许耀也不心急,慢悠悠道:“听我说完再决定也不迟。”
“去见一下,迟霁。”
话毕,两个人都有一瞬间的沉默。
“别是在拿我开玩笑吧?如果他没死,我这几年是在坐什么牢?”刀疤三的脸颊微微抽搐,那一道由右眼下延伸到耳上的刀疤都皱了皱。
“我也想知道,你当年到底是怎么办事的。”许耀的声音里带点愠怒。
刀疤三哑然,那头继续:“还有两千万还没打过去,你自己去确认一下,要是当年的事情你真的没办好,这报酬也不用拿了。”
他用力在桌上一锤,把周围的小弟吓得不敢说话。
刀疤三思索片刻,终究是应了下来。
如果小男孩真没死,那他当时究竟是躲在了哪里?那样一个大活人真的能凭空消失吗?
他神色铁青,手上的烟明明灭灭。
——
某个平静的下午,迟霁接到了许景枝的电话。年轻却手段狠厉的许氏当家人第一次在迟霁面前第一次有些心虚。
“迟叔叔那段时间确实没有别的仇家——除了许氏。”
“那时候是许耀在负责建筑这块,迟叔叔手上好像有许耀贿赂官员的证据,如果不同意迟氏独立,就要跟他鱼死网破。”
“他确实有重大嫌疑。我……很抱歉。”
许景枝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歉意,在电话那头声音颤抖。
迟霁看着远方的天色,最终还是惘然开口:“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
“但我姓许,”许景枝站在窗边,感觉肩膀沉重,不敢面对迟霁,冷声道:“你放心,我一定让许耀付出代价。”
迟霁有些怅然若失,什么都没说就挂掉了电话。
他一步一步,走在学校的香樟树下,像走在一个逐渐清晰的噩梦里。
但就在他走出校门,对上刀疤三双眼的那一刻,他才真正被噩梦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