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粉白色的大床上，面容姣好的少女满头冷汗，拽着真丝被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太真实了。
无论是梦中的各个场景和细节，还是被车撞到后的痛感和对死亡的恐惧，都太真实了。
望橘花了好长时间努力冷静下来，然后去回想整个梦，发现清晰得出奇。
这样清晰的梦太可怕了，因为上一个这样的梦清清楚楚发生在了现实。
虽然不尽相同，但许多细节能惊人地对上。
比如那本五三，迟霁的站着的地方，还有恰好响起的铃声。
预知梦，吗。
如果真的会发生在现实的话……
她摸了摸左边的头，好好的。但梦里的痛感仿佛还停留在那里，仿佛真的被车撞到了一样。
说来也奇怪，高三这一年完全没有发生过循环，也没再做过这样的梦，她都快把这些奇幻的事情忘记了。
最终还是不能逃脱吗……
窗外天气很好，阳光透过大榕树，点点光斑打在她的书桌和地板上，偶尔传来几声蝉鸣。
桌上有东西一闪一闪地反光，刺痛望橘的眼睛。
是她最喜欢的橘子糖，是上次迟霁用来敲她落地窗的。
望橘走到书桌旁，心下一动，剥开糖纸放进嘴里，酸甜的口感带着橘子味的清香在口腔里化开。
沉吟几秒，她坐下，拿出一张草稿纸，开始罗列经历过的循环。
几次循环发生的时候分别是：决定搬家、决定迟霁去留、转学、跟明航打篮球、跟汪初露去见李求嫣，最后一次是面对苏巧巧提问。
这么说来，已经两年都没有发生过循环了。
她继续写，这次是还记得清的梦的内容。
初三开学那几天梦到跟迟霁去食堂吃饭，不知道算不算，但是很奇怪，这个梦她现在还记得。然后是文艺汇演，她送花给明航。最后是五三事件那次，接着就是昨晚。
她尝试先把梦和循环的时间对上，发现好像并没有太大关联。紧接着，她开始找共同点，但貌似还是一无所获。
嘴里的糖果已经化干净，望橘不经意看到一旁的糖纸。
倏忽间，她像是被什么击中。
她急匆匆动笔，在四个梦下面都划上横线。
每个梦里都有迟霁。
而且每次都是看不清的迟霁。
这么说来，循环也是认识迟霁后才发生的……而她第一次循环是搬家，只有她选择搬来橘岛，才会认识迟霁。
她隐约感觉摸到重要线索，在纸上来回看，想到了好几个不对劲的地方。
迟霁明明不是北洋一中的，却骗望允是，然后发生了转学循环。
文艺汇演之后，他也不停询问自己为什么不送花给明航，然后才做了那个梦。
汪初露那次，她提前收到了迟霁的消息叫她不要走，还有后来被许景枝所救，他们是怎么知道她在那条后巷的。
她还记得，事后迟霁说起自己晕倒了，还很愧疚说他可能还会这样，在危险的时候不能总是出现……
昨晚的梦里，迟霁倒在路边，朝她伸着手说不要，她记忆犹新。
有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她脑海。
迟霁是不是知道什么……
应该说，他是不是能提前知道什么……
望橘感觉脑袋里空空荡荡，但有着前所未有的沉重。
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先去洗个脸清醒清醒。
这边的迟霁正在吃早饭，手机忽然响起，是望橘打来的电话。
“晴天，早安。”小姑娘的声音清甜，听上去没什么不对。
“早。”
“想问你件事。”
“嗯？”
那头迟疑了一下，然后语气雀跃：“高考结束后那天我可以去你家玩吗？考完了应该可以放松一下了吧，而且你搬出去这么久我还没看过你的新家长什么样呢。”
迟霁闻言脸色一沉，握着杯子的手微微发白，眼里是化不开的浓雾。
望橘听他不说话，心也骤然一沉。
梦里有个场景是在类似迟霁房间的地方，她打电话来就是想要试探，他这个反应无疑让她更加怀疑。
“你怎么不说话？”望橘声音有些干涩。
很快，清冷的声音传来：“可以。”
望橘：“？”
她原本想的是，如果迟霁提前知道她会出车祸，一定会阻止她去找他，就像之前一样。
他居然直接答应了。
也有可能是告白和车祸没有太大关联，或许两件事不是发生在同一天，她去他家并不会直接导致车祸。
“就你吗？要不要叫上汪初露他们？大家一起放松一下呢？”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正常。
“干嘛叫他们，我就想跟你单独相处。”望橘有些口不择言，好像就想听他说些什么来验证心中的猜想。
谁知那头传来叹息：“橘子，你已经长大了，我们单独相处不合适。”
望橘这下全无试探之意，满心都是憋屈。
他什么意思！
“有什么不合适的！之前我在你床上打滚你都没说不合适！”她小脾气上来，恶狠狠地问。
“那不一样，我毕竟不是你亲哥哥。”
“没什么不一样的，说好了，高考结束后晚上七点，不见不散！就这样！”
望橘一下子挂掉电话，哼了一声。
她完全把循环和预知梦的事情抛在脑后了，满心满眼都是落寞。
这个人好像一直在跟她保持距离，不复以前在家时的亲密无间了。
他会不会真的不喜欢她啊……
望橘没法深想，仅仅做个假设就已经心痛地快要无法呼吸了。
她如行尸走肉般换了衣服下楼，家里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父母上班，就连周阿姨都请假，偌大的房子一点人味儿都没有。
这种时候，心里的悲伤会被放大数倍，仿佛要充斥整个屋子。
突然，望橘的手机响起。
是汪初露打来的电话。
“橘宝儿！在干嘛呢？来我家吃饭不？”鼹鼠同学语气里的无忧无虑此刻听来就像一道圣光，照进望橘灰暗的生活。
她跃跃欲去，但又想起即将到来的高考，要是去汪家一定会跟她疯玩一天，复习是不可能复习的。
于是她礼貌回绝，语气楚楚可怜的：“不了吧，我下午还得复习呢。”
那头更来劲：“那多大点事儿啊！东西带来跟我一起学呗！”
她黄鹂鸟般的声音起承转合，还没停下又有声音接上：“橘子啊，快来快来，汪叔叔今天亲自下厨做了超美味的小龙虾，你一定得来尝尝！”
“就你那水平，别吹啦，要不是我你都不敢把虾下锅！”这声音泼辣又响亮，是漂亮又金灿灿的汪妈。
“橘子橘子，赶紧来，我爸特地给你做的呢！”
那边的烟火气十足，望橘从没吃过小龙虾，但她仿佛能感觉到香味从屏幕里飘过来，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好，我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