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真的要离开?不当我的哥哥了?”
望橘透过眼前的雾去看对面那个人,是那样不真切,也好似从未看真切过。
“橘子,哥哥是要……”林竹看女儿咬着嘴唇一脸执拗劲,就知道她现在难过得要死,偏偏又爱摆一副冷脸,想解释给她听。
但又被她打断。望橘瞪大了一双眼,水光潋滟,但没有眼泪流下,颤着声音重复:“你不想当我哥哥了,对吗?”
“是。”对面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坚决,那双眼古井无波,所有的情绪深埋其中,无人能看懂。
他真的需要验证一件事。
只有离开了望家,他才能确定。
“橘子,你听妈妈说……”
“你走!你本来就不是我哥哥,害怕受不起这恩惠,就趁早离开!”
望橘第一次有这么激烈的情绪外露,每个人都吓了一跳,她像是报复般喊出声之后,自己先愣了愣,就撇下所有人跑回房间。
房间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仿佛整栋房子都有回声,可见小姑娘的怒气。
望允额头青筋直跳,看了看低眉顺眼的少年,愈发觉得自家女儿太过没心没肺。
人家这是准备一辈子卖给她了,她反倒闹脾气!
林竹也清楚望橘就是个傲娇脾气,牵着迟霁安慰他:“妹妹是舍不得你……”
——
楼下一团和气地聊着,楼上望橘一个人包在被子里生闷气。
她刚刚怒气上头,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想到自己喜欢的人那么认真地说想要离开,整个脑子都糊住了。
现在自顾自锤了一会儿床,脑子才清明了些。
迟霁这个时候提出要走,肯定有问题。
就算他说要成为什么狗屁经理人,在家怎么就不行了?还非得要搬走?
而且爸爸妈妈的样子显然是早就知道他的打算了,今天听到他提出来的时候也只是皱了皱眉头。
想到这,她那股无名火又熊熊烧起来。
所以就单把她一个人蒙在鼓里对吧?
竞赛失利也不说,有个学妹追着他跑也不说,要离开了连房子都租好,才像下达最后通知一样告诉她!
他当她望家小公主是什么!
望橘的心情比股市波动还大,生完气,又恹恹地开始怀疑他的心了。
他什么都不说,是不是因为自己在他心里完全不重要?
这个念头带给望橘的悲伤比上面任何事情都大。
她提不起任何力气,心头一点一点泛起酸水,直到淹没四肢百骸。
鼻头像被可乐的气呛到了一下,紧接着是眼眶熟悉的热意。
她忍了好半天的眼泪这才决堤,珍珠般一颗一颗滴落在床单上。
望橘在迟霁准备离开的这个晚上,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己有多喜欢他。
喜欢到光是想到他对自己没有感情,就要委屈得掉眼泪。
迟霁太宠她了,连句重话都没说过,以至于她自从喜欢上他,就一直放心地享受他的好,完全没怀疑过他的心。
现在想想,他好像真的没说过喜欢自己……
又想到刚刚那句坚定的“是”,望橘彻底泣不成声。
她的恋爱好像还没开始,就失恋了。
——
林竹跟迟霁聊完以后,端着杯热牛奶敲开了女儿的房门。
望橘眼睛红得像只兔子,瓷白的小脸满是泪痕,一副狠狠哭过的样子,躲在被子里像只没人认领的小狗。
见她进来,望橘抽了抽鼻子,红着脸又拿被子蒙住脑袋。
林竹坐在她床边,含笑叹了口气。
“这么喜欢哥哥,还让他走?”
被子里的人一动不动。
“你们拿分科表回来签字的那天,妈妈听到你们的对话了。”
望橘在被子里微微抬起头。
林竹笑了,假装没看到,继续娓娓道来:“哥哥要搬走,想独立生活,甚至以后帮爸爸管理酒店,都是为了谁?”
听到这,望橘心脏怦怦直跳,犹如一抹生机重新灌进她的五脏六腑。
“有人不稀罕知道,我就不说了。”林竹作势要走,却被一只小手拉住。
她将那只手执在手心轻轻摩挲,语气动容:“爸爸妈妈好像给你带来了一段缘分,属于你和小霁的缘分。”
话毕,她感觉手心里娇嫩的手有一瞬间僵硬。
紧接着被子被猛地掀开,上一秒还委屈得仿佛世界毁灭的人眼睛里燃起亮光,嘴角不自觉上扬,反问她:“妈妈你说什么?”
林竹看到这还有什么不懂?自家女儿怕是也对他……
她早就设想过这种可能性,看着女儿不设防的笑脸时,心里还是涩涩的。
她自己就是不顾家族反对嫁给穷小子的开路先锋,自然不会对望橘未来另一半的家境计较颇多,也跟迟霁相处了这么久,人品和脾性都算了解清楚了。
即使她不排斥,也有作为妈妈的私心。
林竹这时候才体会到自己当年跟望允私定终身时父母的心情。
她还是想先不告诉女儿迟霁的想法,等他们俩都长大了,都成熟了,那时候要还是认定对方,再作考虑。
想明白了以后,她便开始哄起女儿来:“橘子,哥哥有自己要做的事,我们不能阻止他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
只见望橘又恹下来,她话锋一转:“再说了,哥哥只是离开家,名义上不是望家人了,但你们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呀。”
“你要是想让哥哥一直陪着你,就努力学习跟他考一个大学,到时候就又在一起了是不是?”
望橘就像一只被剪了两刀的蜡烛,越剪越亮。
林竹的话直接敲醒了她。
是啊,如果迟霁不再是她的哥哥,那他们岂不是……
望橘颧骨上扬。
他们好像可以有未来了。
迟霁主动提出搬走,难道也是为了能跟她在一起吗?那是不是代表……他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
林竹把女儿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泛起一阵淡淡的心酸。
“这下不难过了吧?”林竹说。
望橘一激灵,如释重负地扬起小脸,又骤然板正了表情,不屑地说:“谁难过了?我只是因为他……他……怎么能让他主动搬?应该是我把他赶出去!我还不稀罕他当哥哥呢。”
她撅着嘴别过脸,但抑制不住始终上扬的嘴角。
人高兴了连带着全身感官都恢复了,她感觉自己口干舌燥,面无表情地拿过那杯牛奶一饮而尽,然后假意板着脸告诉林竹自己要睡觉了。
林竹无奈地弯着嘴角,给了女儿一个晚安吻后离开。
妈妈走后不久,玻璃窗传来熟悉的敲击声。
她按捺着内心的波动,没搭理。
然后是人翻越阳台跳在地上的声音。
望橘感觉自己全部的神经都随着阳台外那一声响绷紧。
那人没进来,用指节敲了敲落地窗。
望橘假装咳了两声。
清越的声音传来:“我明天就搬走了。”
她手攥成拳,干巴巴地应:“知道了。”
那人又说:“没提前告诉你,对不起。”
你哪次道歉的时候是真心实意?自大的家伙。望橘暗暗吐槽。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
她弯起嘴角。知道了,为了跟她在一起嘛!
那声音顿了顿,在深夜里犹如低沉的大提琴般悦耳:“我永远是你的哥哥。”
刚刚还在暗喜的望橘:“?”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