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放学望橘都得去“屈辱班”，直到下一次考试，迟霁就这么每天陪着。
望橘本来就没什么动力学习，屈辱班也不会对她有任何激励。
但有迟霁陪着，好像就不一样。
他默不作声地坐在她身边，帮她分析好所有任务的轻重缓急，再安排她去做。
冷的时候倒杯热水，累的时候主动叫她休息，老师提问他在旁边给答案，无聊的时候还会给她讲冷笑话。
今天又是数学练习，是关于三角函数的内容，望橘学得马马虎虎，看着发下来的试题欲哭无泪。
迟霁瞥她一眼，问：“你知道三角函数的由来吗？”
望橘没兴趣：“我不想知道。”
“科学家曾经把一棵三角形的小树送到北极去种，长大后就得到了三角函数（寒树）。”
“噗……”望橘反应过来后瞬间笑喷，看了眼台上的老师，又把头埋在臂弯里偷笑。
她笑够了抬起头，发现他也在看着她，深棕色的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
望橘心砰砰跳。
他很快移开视线，开始翻动望橘的作业本，给她安排今天要做的任务。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为什么会不停地对他……心动？
他可是迟霁啊！
望橘喝了口水，趴在桌子上准备写题。
但刚刚迟霁带着笑的眉眼总是在脑海里翻飞，他夹在鼻梁上的眼镜，浅笑时看得更清楚的双眼皮，还有总是看上去心事重重的眼眸。
……
不对不对，她有喜欢的人的！
顾然学长！
在面对顾然时那种脸红燥热心跳加快的感觉她现在还记得呢！
是跟现在完全不一样的！
如果把面对顾然时的心情比作惊涛骇浪，那她面对迟霁时更像是把一颗石子丢进平静的湖里，波纹慢慢地荡开、荡开。
在顾然面前，她总是害羞躲开，而现在……
鼻尖萦绕着若隐若现的木质香混柑橘味，让她不由自主地往源头挪了挪，再挪了挪。
直到手肘碰到他写字的右手，整个人靠到了他。
望橘跟个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猛地直起身子坐好。
她心慌意乱地看着自己的练习，上面什么都没写，只在空白处画了个笑脸。
……
真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吧……
——
高一下学期对于望橘来说没有什么记忆点，除了疲惫又开心的“屈辱班”，顾然时不时的约饭，还有对文理科的抉择。
高二马上就要文理分科了，在这个学期的结尾，每个人都领了一张分科意向表回家。
“还用问吗？当然选理科，然后大学选金融专业，毕业后就可以直接进公司了。”饭桌上，望允大手一挥，随意地定下了望橘的人生规划。
望允的雅集酒店已经成功上市，作为它的一手创立者，望允在集团中的股份占比越来越多，身价已再翻一番，提到全国成功的企业家，都会想起一个望允。
可望橘显然无心接手爸爸如日中天的事业。
她不敢说出自己想安心躺平啃老这种话，只能继续用梦想俩字迷惑她爸：“那我的梦想呢？”
“每次一说到这个你就开始有梦想，说说吧，你的梦想是什么。”望允吹凉碗里的乌鸡汤，识别她的谎言就如同喝汤一般轻易。
“我的梦想需要我选文科。”望橘有些中气不足。
望允把她心里那点小九九看得一清二楚：“你就是文科学得好才想读文，我了解你的能力，你用心学，理科成绩也能很好，再者英语和语文的优势也能帮你在理科班与别人拉开差距。”
望允是个好父亲，该慈的时候慈，该严的时候严。他自从意识到自己对望橘疏于教育方面的管教后就一直尽力在弥补，从迟霁和学校老师那里多番打听望橘的情况，很了解她。
望橘被戳中，但依旧在嘴硬：“我真是因为梦想才想去学文科的。”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想干什么呀。”望允不依不饶。
望橘嘟嘟囔囔半天，憋了一句：“我想当调香师。”
“正好，调香师需要化学专业，读理科。”
望橘：“……”
——
晚上，迟霁找望允签完自己的分科志愿表后过来找了望橘。
他面无表情，但眼里总是不自觉流露出爱意，拍拍她的头哄她：“你可以听叔叔的，选理科，他的考虑有道理。”
望橘正准备扬起爪子撒泼，就听见他声音清冽，带着无限纵容：“你想做调香师也好，想躺平也罢，都有我给你撑着。”
“我会按叔叔所愿去学金融，走职业经理人的道路帮叔叔打理公司，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没有梦想都无所谓。”
“不啃叔叔的老，就啃我吧。”
他语气随意地说着重要的话，反而没有了说冷笑话时一本正经的样子。
但望橘就是好心动。
他的眼里满载一河星辉，全世界都知晓他的爱意。
望橘慌了，她再迟钝，听了这话也知道他有多爱她。
但他的爱意总是来得汹涌又莫名其妙，她第一反应是害怕。
是爱情吗？好像不是爱情。
迟霁从发现她喜欢顾然开始，就没想藏着掖着，这段时间他都在努力赖在她身边，转移她的注意力，给她她招架不住的好。
她过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真的不用这样，如果是对我家的感恩，或者……”
“不是感恩，不是责任。”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没有直接把话说明白，声音低了几分，带着酥酥的磁性：“我只希望你能过得肆意又自由。”
迟霁别开眼，不敢看她。
“你知道的，我孤身一人。”
“而你，现在是我最重要的人。”
望橘听到这已经彻底没了思考能力，她砰的一声关上门躲进了被子里。
迟霁得到这样的回应，低头伸手揉了揉眉心，也回了房间，他还是太心急了。
而下来倒水的林竹，站在楼梯拐角处，把两个孩子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望橘被吓得六神无主。
但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她，遇到事儿只会自己蒙被子瞎想。
她马上打开九号作业讨论群，发起群语音。
幸好汪苏两人很快接起。
望橘憋了半天的气终于如山洪般倾泻下来：“我哥好像真的很爱我！！！”
汪初露自出生以来就没有这么好的兴致：“怎么说怎么说！！！”
望橘磕巴加嘤嘤嘤地把事情说完了，汪初露一脸幸福，苏巧巧面色凝重。
苏巧巧理智分析：“他这是把你当成唯一的家人吧，类似于精神寄托一样的存在？毕竟五岁就失去父母，真的……”
望橘也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
刚刚还在幸福的汪初露一下子就急了：“这哪能这么直接就下定论，怎么能局限于家人呢！”
“你想想，迟霁说的话是更像男朋友还是更像长辈？他如果真的喜欢橘子能忍得住一直以哥哥身份自居吗？”
“橘子，不过你这表情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笑得这么荡漾？”苏巧巧慧眼如炬，一眼看出她不止被吓到这么简单。
望橘愣了愣，看到屏幕里自己咧到耳朵根的嘴角，骤然正色。
“你很开心吧？被他这样对待。”苏巧巧揶揄道。
“有谁会不开心啊！”汪初露激动补上一句。
望橘抚了抚心口，胸腔里是无法平复的剧烈心跳，她的手心潮湿，都是汗。
汪初露再也忍不住：“你是不是对迟霁有那么一点点点喜欢？”
望橘仿佛被这话烫到了耳朵，惶恐道：“怎么可能！我喜欢的人是顾然学长！”
汪初露话锋一转：“我说的是对家人的喜欢。”
望橘：“……”
苏巧巧也紧张地瞪圆了眼，漂亮的丹凤眼里写满不可思议。
“我有点分不清……但我对顾然学长应该是真正的心动！你们想啊，顾然学长他长得帅！”
迟霁也很帅。
“说话也很温柔。”
迟霁也总是很温柔。
“笑起来有虎牙，少年感满满！”
迟霁好像才是少年感的巅峰，还带着一股子疏离，像是久居神坛的人。
“……顾然学长会画画！他可有才华了！反正我就是很喜欢他！”
望橘一阵对顾然的真情告白彻底驱散了俩人刚刚知道她可能喜欢迟霁的震惊，三个人又接着讨论了一下分科的问题，直到12点才纷纷下线睡觉。
最后的结果是，望橘屈服选理科，毕竟她也没那么喜欢文科，而汪初露选理，苏巧巧选文。
——
这天是七月初最平凡不过的一天，将近期末。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微风中都带着汗水的咸味。
午休时间本来是用来休息的，但在决定高二分班的大考当头，每个人都争分夺秒，教室里空调温度适宜，每个人心头却火热。
除了望橘和苏巧巧。
但今天苏巧巧也在学习，漂亮的手在蓝色五三上写写画画，颇有些漫不经心。
这是明航给她布置的作业，再怎么不想做也要为了他学一点。
望橘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看漫画，一副一摆到底的颓废感。
也不能怪她，她又不像苏巧巧那样有那么坚定的目标，之前说想当调香师只是哄望允的。如果可以，谁又不想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呢？
她想当调香师，也想去环游世界，分享世界各地的见闻，或者救助猫猫，让无家可归的流浪猫有个安稳的家。想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只选一件太难。
突然，苏巧巧接到明航的电话，她小声聊完后拍了拍望橘的肩膀。
“橘子，明航说迟霁叫你跟我一起去趟图书馆，把英语词典带给他。”
望橘不解：“你顺便带去就好，我为什么要去？”
苏巧巧也很摸不着头脑：“我也是这样说的，但明航就是说希望你一起去，他叫我把做好的题带给他看，可能是迟霁想顺便给你也补补课吗？”
她有点无语，从书包里找出英语词典，还是跟着苏巧巧去了。
中午的太阳高悬着，照的地板滚烫，虽然俩人撑伞过来，但还是不可避免出了汗，吹到图书馆空调的一瞬间才活了过来。
俩人上到三楼自习室，一眼看到坐在左边靠窗的迟霁和明航。这俩人坐在这里，跟周围的同学画风太不一样，别人是苦逼高中生，他俩看着像在拍画报。
自习室里人不多，安静得望橘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大声了起来。
他们占据一个长方形大方桌，两个人相对坐着，苏巧巧自然地在明航旁边落座。
迟霁坐在对着门的那边，旁边还有个位置。
望橘本来要坐在他旁边，迟霁却拉开了桌子对边的那张椅子，示意她坐在这。
她莫名其妙，有点不开心地坐下了，把词典推给他，没好气地问：“你到底叫我来干什么。”
迟霁看着她，没说话。
她坐中间，右手边是表情一言难尽的明航和不明所以的苏巧巧，每个人都没出声。
望橘奇怪极了，但她将视线转到中间时，便了然了。
她不明觉厉的表情僵在脸上，眼里写满不可置信，放在桌子上的手默默攥成拳头。
苏巧巧坐的位置只能看到书架，于是她探出身子，往两个书架中间看去。
对面的双人书桌上，坐着顾然和另一个女生，女生面容姣好，穿着跟她们一样的衬衫校服，胸前却呼之欲出，下摆没有扣上而是打了个结，露出细细的腰。
如果说迟霁和明航是在拍画报，这俩人就像在拍偶像剧，同样优越的眉眼，窗外投进的阳光，连空气中浮动的尘埃仿佛都在尽力烘托气氛。
她正弯着腰给顾然讲题，长长微卷的头发垂在桌子上，被阳光照着，显得格外好看。
而顾然靠她极近，用笔挠着蓬松的头发，把头发弄得更加凌乱，眉头皱着，像是被难倒的样子。不像在望橘面前怡然自得的样子，连他眼眶下的黑眼圈似乎都更加真实。
女生直接握着他的手，在纸上写着什么。
顾然也全程没有拒绝，俩人亲密又般配，在初夏的自习室里，发生着汪初露跟望橘一起设想过的恋爱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