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橘被迟霁气得三四天没正经跟他说过话。
理不直气很壮。
虽然是她早恋在先，但他怎么能在学长面前掀她老底呢！
她感觉自己生他气的原因是迟霁让自己没面子了，还在汪初露和苏巧巧面前狠狠批斗了他一番。
但汪苏俩人统一觉得迟霁没有问题，他平时就是这样的呀，淡漠又自带嘲讽技能。
这把望橘说愣住了，迟霁在她面前一句重话都没说过，还时不时蹦出两句冷笑话，怎么朋友们对他的认知跟自己的差这么多？
汪初露恨铁不成钢，但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暗戳戳地提醒她：“所以你发现了吗？霁哥对你特别不一样啊。”
苏巧巧也知道俩人是半路兄妹的事了，她多少也觉出迟霁的偏爱，特别是在她看了开学第一天大戏之后。
她没有哥哥，不知道正常的哥哥是如何对妹妹的，反正应该不可能是迟霁这样。
摸摸头发揉揉脸是家常便饭，从望橘的健康操心到一日三餐，从她的学习关注到娱乐。
说是对待女友也有点过，更像在……养女儿？
这么想来苏巧巧也不禁认同汪初露，连连点头附和起来。
但望橘食指推了推下唇，扁了扁嘴：“还好吧？他本来性格就老成，爱管我，而且你们没有发现他的言行举止特别像个大叔吗？他还用手绢呢。”
汪初露赞同：“上次我们在一起聊天，问到他听的歌，没想到除了那天ktv唱的那几首以外全是千禧年前的老歌，我爸喜欢的那种！”
望橘：“对啊，而且他还不喝奶茶，都是喝苦巴巴的茶叶，咖啡也不喝。”
苏巧巧：“这么说来，我上次听明航说，迟霁说他小时候玩的都是丢沙包这种游戏，真的感觉很有年代感……”
望橘有些疑惑，她完全没听过这个游戏。
“这是什么……”
“后排的三个女生！差不多了吧？一进教室就听你们叭叭叭讲个不停，上课聊下课聊，难怪成绩不好！别忘了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台上，一个棕色自然卷短发女老师用力把书往桌子上拍了拍，在教室的灯光下，可以清晰看到讲台上的灰尘随着她的动作腾空飞扬，让前排同学不敢呼吸。
望橘三人顿时闭上嘴作龟缩状。
在座的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他们是五班到十班里，上学期期末考试排名中的倒数五名。
现在是高一下学期，经过一学期的大小测试，每个人的学习能力已经差不多明了了。
能考上北洋一中的，不乏有智商高、学习能力强的学神存在，但中考几乎都把他们筛在了前四个班，剩下的同学几乎都辛辛苦苦在学海里浮沉，显得剩下六个班的学力均衡了起来。
甚至还有戏称，五到十班的同学看年级排名只需要从200名后开始看就对了，不必与神仙争高低。
这种现象年年有，为了阻止学力分化的进一步扩大，学校从高一下学期开设自习课答疑班，说是答疑，但实则是补课，每个班倒数五位同学强制参加。
每天都要背着小书包，在自习课结束后再来上一节自习，六点半才能回家。
答疑班人称“屈辱班”，谁进了这个教室，就相当于明晃晃告诉别人自己是班级倒数，对青春期自尊心薄如蝶翼的少年来说不可谓不残忍。
所以这个班主要还是起到一个激励作用。不想被嘲笑，就努力学习，不要在班级垫底。
望橘无心学习，每每靠着迟霁的押题应付，但不刷题的结果就是在班上倒数，试卷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
上次期末，她刚好倒数第五。
而苏巧巧常年倒一，她也毫不在意。
汪初露挺冤，说好跟向星洲一起摆烂，没想到上次考试他擅长的语文考得好，直接拉了大分，勇居倒六！
无依无靠的汪初露含泪倒五，夺下屈辱席位。
一群兄弟姐妹，没有一个会学习，倒是臭味相投。
前排有同学是苏巧巧粉丝，大胆替她说话：“苏巧巧是艺术生，她不用学习好。”
自然卷老师冰冷嗤笑：“每年都有从我们学校出去还落榜的艺术生，都觉得自己天赋异禀，不把学习放在心上，觉得考上了北一高文化线一定能达标。”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痴人说梦！别以为你们一个个中考考得好高考就能行，虽说咱们学校本科上线率是99%，但你们怎么知道自己不会成为那1%呢？”
“就算你们考上本科，但却是个普通院校，到时候好意思说自己是北一高出去的？人家大学top1进学校光荣榜，你安安静静上学校耻辱柱。”
听完老师的话，全班静悄悄。
考上这里的最后一点骄傲也几乎消磨殆尽。
但大家都知道，这话虽难听，却是现实。
自然卷老师见好就收，没有继续，正准备往下发试题，教室门被一个学生敲了敲。
她以为是哪个班迟到的同学，正准备发作，看到脸的一瞬间把话憋了回去。
少年面容俊美无俦，高挺鼻梁上架着副银框眼镜，使他看上去冷峻中多了丝乖巧，一身校服笔挺端正，一看就是招人喜欢的类型。
“迟霁同学，你怎么过来了？这是为成绩差的同学开设的答疑班。”年段老师哪个不认识中考状元，上学期成绩也都是第一，无人能撼动的第一。
迟霁乖巧道：“我知道，但是我妹妹要留在这自习，我要等她一起回家，所以想问问老师我可以陪她一起自习吗？我也会监督她学习的。”
“这……”自然卷老师迟疑了几秒，这确实是史无前例的要求，毕竟大家避着这个教室还来不及，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主动想进来，还是年级第一。
老师先问了句：“你妹妹是？”
迟霁指了指后排的望橘，后者愣愣的，但还是下意识举手。
她一看正是刚刚凑在一起讲话的女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摆摆手让迟霁进来，说：“你们三个正好别凑一起坐，迟霁同学，你跟你妹妹坐一起，监督她好好做题，不要聊天了。”
其他同学小声议论，而望橘半点反应都做不出来，就看着他向她走来，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在他半边侧脸，更显得轮廓深邃，那双眼在镜片下波澜不惊，目光柔和而深沉地锁定着她，好像除她以外再看不见其他人。
望橘感觉自己有点发热，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焦躁感，痒痒的，难以名状。非要形容，像是在贫瘠的土地上看到了鲜花。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明明这几天还在生他气，刚刚还在吐槽他，但看他眼里只有自己，向自己慢慢走来的样子，僵硬的肢体都骤然放松，不禁想靠近他。
迟霁提过她的书包，放在旁边空着的桌子上，又把另一个空桌子并在一起，凑成了一个双人桌。
班上的讨论声不绝于耳。
“天呐，年级第一真的好宠大小姐，屈辱班都陪着上！”
“而且你没发现他看妹妹的时候表情完全不一样吗？我都不知道他居然会笑的。”
“他还帮她把书拿出来放好，笔都帮她取笔帽，怎么不顺便帮她写题啊。”
“话说大小姐跟哥哥真的差好多，甚至要来屈辱班，俩人真是亲兄妹吗？”
汪初露磕的最起劲，她好久没吃过这么丰盛一顿粮了。
“好了好了！话这么多是不是都嫌题发少了？明天叫数学老师给你们多发几张卷子，看你们还有没有力气聊天。”自然卷老师有些受不了这些作风散漫的孩子，他带的二班，一个个自觉又老实，就没操过这份心。
今天做的是语文练习，望橘咬着笔头，愣是忘了“大珠小珠落玉盘”上句是什么，忍不住撇旁边的迟霁。
他们坐在最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窗外粉红色的天空。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迟霁坐在教室里的样子，他正在做数学优化。不像她那般，做数学时总是抓耳挠腮，他几乎表情没有变化，在选择题旁列出一个不长的式子，然后果断在题号前写下一个“c”。
后几题也一样，他写起来毫不费力，甚至不需要用稿纸，心算就能得出答案，看得望橘一愣一愣的。
她几乎没有看他写过题，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辅导她。
看他整个人仿佛都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望橘不争气地心跳加速。
怎么办，聪明的人真的好帅。
迟霁察觉到旁边粘腻的目光，淡淡转头与她对视。
望橘毫无预兆，透过镜片对上那双深棕色的眸子。
空气怎么突然变得稀薄，她好像有点窒息。
好像是她忘了呼吸。
那双眼一如既往的深情，引她沉溺。
迟霁没一直盯着她，看了看她的题，嘴角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
但望橘注意到了，还看到他眼睛微眯，双眼皮尾部的褶微微上扬，像是在笑。
然后清冽的声音靠近，在她耳边荡开，全是送气音，温热的气息吹动她耳廓附近的头发。
“嘈嘈切切错杂弹。”
“笨蛋。”
——
放学后，车上，望橘还在想刚刚的事情。
他说话时低沉而又磁性的声调，散漫的气息，似乎一直没有散去，在耳廓里盘旋，再钻进心脏。
她悄咪咪转头看他，少年和平时没什么变化，一脸淡漠地翻着手里的书，连余光都没落在她身上。
“你已经看我第三遍了，不生我气了？”迟霁慢悠悠抬头，细长的食指轻轻一推眼镜，与她对视。
她知道他在说前几天午饭的事情。
俩人离得不远，望橘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深棕色的瞳孔，不黑，却幽深吸人。
心里那一点念头快要破土而出。
她感觉到了危险，仿佛一旦意识到事情就会往不可控的地方发展，于是也没应他，连忙收回目光，打开手机分散注意力。
司机看俩人已经闹了好几天别扭，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每次都是小姐的问题，但迟霁总认栽，这谁看得过去啊！
“小姐啊，你看小霁多关心你啊，要不咱就饶了他吧？”他认为他这番话完全没毛病，礼貌且狗腿。
望橘一头雾水地从手机里抬起头，问：“饶什么？”
“你不是还在生气吗？”
“我哪有啊！”望橘气结，明明是他在搅和她的心啊！
傲娇的大小姐上下睫毛一压，给了司机一个再乱逼逼就暗鲨你的眼神。
后者委屈巴巴，大小姐真的好不讲理啊qaq。
望橘在玩乙女游戏，其中一个攻略的角色刚出了新ssr卡。
这个角色是望橘最喜欢的，爹系总裁，平时高傲如天神，做事一丝不苟不近人情近乎完美，但遇到主角就会化身忠犬，恨不得身体力行地照顾到她的方方面面，在感情上卑微到极致。
她莫名超喜欢这个角色，为了刷他的剧情和好感度已经氪了不少。
今天出的新卡，卡面是总裁泡在浴缸里，身上穿的衬衫扣子全崩，湿漉漉地透着下面蓬勃的肌肉，而女主坐在浴缸边，一只手摁住他不让他起身，总裁双眼迷蒙，脸颊通红，一整个高岭之花下神坛！
原本高高在上的人和女主骤然身份互换，女主成了主导者，傲气满满的人在她手下露出涩气的脸……
望橘爆炸想要这张卡！她太喜欢了！
但墨菲定律好像总是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她之前没有攒票子，账号上只剩下紧巴巴一次十连，她紧闭双眼虔诚地往手上吹气，世上认识的全部神明都拜了个遍，才颤颤巍巍按下十连。
箱子打开，冒出紫色光，没有金色。
望橘麻木地返回，把仅剩的298充进游戏，买了三十抽。
简单地来了两次十连，又是蓝天白云。
她真的快哭了，手指在抽卡池的选项上停留了将近30秒还是不敢点下去。
“嗯？”迟霁看她一直没动静，侧身过来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喉头发出一声短促而低沉的笑声，然后从她手里接过了手机。
“你干什么……”
望橘就看到那双手拿着自己的手机，那双漂亮的就像卡面上总裁搭在浴缸上的手，白皙而骨节分明，然后轻轻在她手机上一点十连。
望橘：“！！！”
“你干什么！”望橘吓得连忙疯狂捶打他夺过手机，就看见屏幕上发出耀眼的白金色光芒。
望橘：“……”
点开，躺在浴缸里的总裁正迷离地透过屏幕盯着自己，她的快乐超过阈值，已然宕机。
转头看去，对上一双暗光浮动的眼，似有笑意。
……
她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