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噬合上书卷,话锋一转道:“覃公子寻你。只是你这几日昏迷,未能得见。”
“覃止寻我?寻我做甚?”
“不知,他此时就在门外。”
“门外?”
顾乐卷起裤脚,穿上布靴,向外走去。
“等等。”白噬随手拎起外袍,套在顾乐肩上,在衣领处打起细结。
白噬的手在外袍带子处来回摸索,目光不自觉落在顾乐白皙的锁骨上。 顾乐会心一笑,她明白目光闪躲的背后是什么。她上前一步,靠近白噬,温润的气息在他的指尖来回倾吐。 白噬后退一步,她便上前一步,来回拉扯后,顾乐双腿弯曲,捂着胸口低声道:“哎呀,疼疼疼。”顾乐的把戏是越来越烂,说疼的时候也不知面带苦楚。 白噬明知她在做戏,却乖乖顺着她的意思,拦腰把她扶着。 顾乐得意地靠在白噬的怀里,借着他的臂力,走出门外。 门外。 月明星稀,覃止负手站在门外,他昂起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远方。 覃止健壮高挺,背部挺拔笔直,严谨,压迫感十足。 顾乐问道:“覃公子,找我何事?”
覃止闻声回头,举起手中灯笼。 红色的烛光印在顾乐的脸上,略显苍白。 覃止犹豫片刻道:“顾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
“哦?有事求我,覃公子,我一无才,二无德,而且还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顾乐说到感情用事时,故意把语气提高,提醒覃止,永寿城一事,她还挂在心上。 “…………”亮光打在覃止身上,只见一身黑衣,看不清面容。只是感觉他好像有些疲累。 片刻,覃止低声道:“打扰了,我看顾姑娘有伤在身,也不便………助我。告辞。”
覃止转身离去,走出数步,忽然停下步伐,走到顾乐身侧,弯腰作礼道:“可否………” 顾乐打断道:“别别别,我答应便是了。”
如此看来覃止确实无计可施,顾乐也不好为难。 覃止跟随顾乐进屋详谈,顾乐从容地倒杯浓茶,推至覃止身前。 覃止道:“我出自厷临国。是厷临的二公子。我有一位哥哥,名为覃笙,一个月前,他死于非命。”
“你该不会想要我复活他吧,覃公子,我不行的呀。”
“自然不是,生死有命,天道轮回,这些我理应懂得。”
“喔喔。”
覃止继续道:“厷临国信奉玄士,这是游离神界,人界,阴界的其他学派。我哥哥死后,君父请玄士作术,问玄,希望知道哥哥,他轮回道走得是否通畅,祈求来世能投入富贵人家。”
“结果呢?”
“结果,从玄士口中得知,我哥哥他并未进入阴界,依旧在人界游荡。我君父得知后大惊,便修书给我,希望我能找到哥哥的阴魂,送到阴界。”
顾乐托起下颔,手指有节奏地拍打桌面,喃喃道:“会不会那玄士是个江湖骗子。”
覃止摇摇头道:“酌君与槐魑一向交好,我请求酌君向槐魑打听,在槐魑那里得知,一月前,阴界确实没有一位叫覃笙的阴魂。酌君知道后,告诉我阴界会处理的,让我在长华好生修炼。”
“那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呢?”
“我哥哥一向骁勇善战,做人更是光明磊落,我实在不忍让他在人间飘荡,我想下山,我想下山亲自去找,我希望顾姑娘能帮我向酌君求情,放我下山,还有,烦请顾姑娘与我一同下山,因为姑娘能看见阴魂。”
顾乐诧异道:“为何我去求酌君,酌君就能答应让你下山?”
“我想,酌君待姑娘与其他弟子是有不同的,顾姑娘在酌君那里会是个例外。”
这句奉承的话听得格外的悦耳,顾乐得意道:“那我就去求求看。”
…………… 厷临国 厷临位于靳安和訇于两国中间,常年饱受两国战争之苦,还好覃大公子骁勇善战,长年征战在外,让两国不敢轻举妄动。几年前,厷临君皇实在不忍百姓饱受战争之苦,决定依附靳安,向靳安进贡财铂金银,两国友好往来。至此,訇于再也没有向厷临发起战争。 战争平息后,厷临夜夜笙歌,百姓安居乐业。 覃止站在厷临长街上,街上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小二叫卖茶点,姑娘笑迎夫君,老者倚仗小伙。 这就是大哥想要的太平盛世,为什么,短短几年,你就看不了呢。 “二公子。”
一个约莫二十一二的男子半跪在覃止身前。
男子名为范小刀,厷临人,是覃止在刑部的随从,他身材健硕,比覃止高出一头有余,眼大嘴宽,人群中一眼便能瞧见。 “起来吧。”覃止很少形表于色,他失去的是一位敬爱的大哥,而表现出来仅仅只是在执行公务。
范小刀声音沙哑粗矿,此时他压低声音,惶恐道:“覃大公子在安息堂,君主一直未落葬,希望您可以再见一面。”覃止昂起头,双眼朦胧,他仿佛看见那个七八岁,拿着冰糖葫芦哄着他的兄长。 他僵硬转身。 范小刀立即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良久,他才听见覃止道:“去安息堂。”
范小刀选来两匹好马,覃止刚要上马,被一个人拦住了。 那人道:“覃止。”
来人是位少年,十七八岁,带着一顶竹帽,长发散落,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衣,那白衣衬托着少年纤瘦的身材,有一种病态感。 他唇白眼细,皮肤白皙,特别像大夫口中所说的药炉子。还有最重要的,他没有了一只右眼。 那只没有了的右眼是覃止刺的。三年前,覃止奉命缉凶,在缉凶的过程中遇见了他。 覃止以为他要包庇凶手,他以为覃止要取他小命,两人就互相撕咬起来。 覃止也不知一个如此瘦削的少年,竟可以和自身打个平手,两人拳打脚踢,互不示弱。少年莽撞,眼见占不了上风,便双双拔起尖竹,向对方的眼睛刺去。 覃止一扎,少年鲜血直流。 少年把竹子扎进覃止眼睛的那一刹,停住了。 覃止直愣愣地看着流血不止的眼睛,连忙连滚带爬地背着少年看大夫。 覃止一直跑,少年在他的后背一直笑,笑得覃止直发毛。 那事后,两人便认识了,只要少年没有酒钱,便捂着眼睛向覃止讨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