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乐挤进人群,发现人群中心有一处空地,空地上有一座由木所搭的高台。高台上,站着一个光着膀子的刽子手,他手握长刀,凶神恶煞地俯视着捆在地上的青年。青年双手被绳捆于身后,他紧闭双眼,咬紧牙关,汗水与泪水融汇在一起,刷刷地往外流。那是面对死亡的恐惧。周围吵杂声不断,顾乐知道要杀之人是谁了。她摇头晃脑,装作不经意地提了句:“哎,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罪。”
果不其然,一位胖大婶接话道:“没什么,就是偷了邻家的鸡。”
啥,啥玩意?顾乐凑近胖大婶道:“你们这座城,偷鸡都要上断头台?”
“可不是嘛。”
“一直都这样?”
“嗯,这几年都这样。”
“除了偷鸡会这样,还有其它会让人上断头台吗?”
胖大婶左顾右盼,最后低下头,轻声道:“除了偷鸡,还有偷鸭,偷牛,偷羊······”喂喂喂,这么严肃的事就不要开玩笑了好吗?偷鸡和偷鸭有什么不同吗?虽是这样想,顾乐还是极力配合地压低声音,道:“那永寿城棺材是不是卖得特别好?”
胖大婶道:“并不好。”
“难道因为律令严苛,所以偷盗的小人反而不多,可以做到夜不闭户?”
胖大婶摇头道:“不是。每隔几天,就会有人做恶,然后被捆绑至断头台。不过不死人。”
“哦?只是吓唬吓唬他们?可那青年脸上的恐惧,不像假的。”
“因为····”话音刚落,一个纤瘦的身影从人群中跃起,跳上断头台。是何疯子。刽子手头也不抬道:“来了。”
像似知道她要来一般。何疯子昂起头,让风吹过她的发梢,露出清晰的五官,她有一双明眸,眸中写满执着与坚定,她的那双眼,就像是为守护而生,只要它往某处一看,就会让人感觉到安心。她的嘴唇有些干裂,就像是有人触碰到她想要守护的动西,那干裂的心脏一样,她坚定道:“人,我要带走。老规矩。”
刽子手的声音过于平静了,他不像在讨论一个人的性命,更像是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甚至有些不耐烦,他道:“速战速决。”
他挥起大刀像何疯子砍去。不过几招,他便扔下大刀,毫无起伏道:“你赢了,人带走。”
何疯子把人解开。那个偷盗青年双膝跪地,磕了几个响亮的头,以答谢救命之恩。何疯子把他扶起,轻声道:“不必言谢。”
谢字出口,她眼眸上的光亮逐渐暗淡,像似繁华之后的落寞,也像似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不甘。这更像是一场闹剧。在顾乐眼中,那刽子手根本就是有心相让,既然无意杀人,又为何要演这么一场闹剧呢?她连忙扯住将要离去的胖大嫂。这时胖大婶有些警惕了,她挑眉道:“我说,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图谋。”
顾乐用手肘捅捅阮芮妤,做了一个要钱的手势。阮芮妤从怀里取出钱银,递向顾乐。顾乐把钱放在胖大婶的手里,向她使了个“你懂的”的神情,她道:“就是路过,想要了解一下。”
胖大婶掂量着手中钱银,露出满意的笑容,她道:“说吧。”
顾乐低声道:“大婶,实不相瞒,我们听闻此城风水极好。”
顾乐面露疑色,继续道:“而风水好的原因是因为此城得一位女将军的庇佑,不知大婶可知供奉将军的庙宇在何处?我们想要去上把清香。”
大婶舒展眉宇,放下戒备,她笑道:“原是来拜访我们将军的,这就好说了。嗯,不知姑娘有何求。”
所求?顾乐嚷嚷嘴,一时接不上话。胖大婶张开笑颜,挤眉弄眼道:“我知,小姑娘定是来求姻缘的。”
胖大婶打量顾乐一翻,见她衣着朴素,发间没有装饰的珠钗,心中便有此猜疑。顾乐冷哼一声,食指指着自身,不服气道:“哈哈,呵,我我,需要求姻缘?我·········”胖大婶道:“女娃不必不承认,我眼光毒辣,一看便知,那,我看站在你旁边的姑娘眉眼姣好,一身贵气,一看就是不用求姻缘的人。”
顾乐撸起衣袖,带着无法压抑的怒气,一步步靠近胖大婶。阮芮妤见此状,连忙上前,她挡在顾乐身前,道:“大婶说得是,我家妹妹脸皮薄,这,众目睽睽之下,不好承认,大婶若是知道,不妨给我们一行人指条明路。”
胖大婶看着阮芮妤两眼发光,她道:“这位姑娘知书达理,相貌也是人中极品,不知家中可有婚配,可有如意郎君?”
阮芮妤道:“大婶心意我心领了,家中已有安排。”
“哦哦,无妨,无妨,这样,你们顺着这条大街,走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你们将会看到一片稻田,走过稻田,那里有一棵红色的古树,顺着古树上山便是。”
阮芮妤频频点头,她作礼道:“有劳大婶。”
胖大婶摆手道:“姑娘不必言谢。”
话音刚落,胖大婶转身离去,离去不过数步,她突然停下,回头道:“我再提醒你们一句,若是有所求,你便离那个何疯子远一些,将军不喜别人靠近她。”
胖大婶走后,姻缘二字仍在顾乐脑海挥之不去,她嘴里絮絮叨叨的,直至赵游冷嘲道:“这大婶说的不是事实么。”
顾乐两眼一翻道:“呸。”
久不言语的覃止道:“走吧,顺着胖大婶指的路去看看。”
几人正要动身,顾乐道:“你们去吧。”
赵游以为她要耍性子,气冲冲道:“顾姑娘,你非要在这个时候闹性子吗。”
顾乐瞟了一眼赵游,转向阮芮妤道:“你与覃止先行一步,我去会会城门那个小屁孩,总觉得此人有问题。”
阮芮妤道:“好。”
她转念一想,问道:“你一人去吗?”
顾乐道:“只是去查看一翻,不打架斗殴,一人即可。”
阮芮妤目光转动,对于这不打架斗殴深表怀疑。顾乐读懂了阮芮妤的迟疑,她话锋一转道:“要不,啊噬,你与我一同去吧。可好?我们一行五人,兵分两路。”
白噬把目光从远处收回,他道:“嗯,我与顾姑娘去查探小孩,不过有一事你们需要注意。”
“何事?”
白噬的目光有些空洞,他摇摇头道:“不知,总觉得大婶的话语有些奇怪。我们想找供奉将军的地方,可大婶说的是拜访,而且,说将军不喜一人。大婶口中所说,仿佛是位活人,如若是个活人,你们定当小心。”
覃止与阮芮妤警惕地看着白噬,一阵思量后,慎重地点了点头。几人分别后,一路上,顾乐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跟在白噬身后。白噬忽然停下。顾乐一不留神,头啪的一声,撞在了白噬的后背上。她揉揉撞疼的额头,轻叹一声。白噬转身,漆黑的眼眸注视着顾乐,眉宇间带着几分淡淡的担忧,他道:“啊乐这是在思量何事?”
顾乐撇嘴,摇摇头,继续低头赶路。白噬的动作有些迟疑,他犹豫片刻,跟上顾乐的步伐,询问道:“可是在担忧将军一事。”
顾乐抬头,与白噬四目相对,她深深地看着白噬,又长吐一气,哀伤道:“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