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直觉告诉我,这口银色箱子的粘液里,应该还有别的东西。我的计划,是在箱子中的粘液里翻一翻,这是个很考验心理承受能力的活儿,我站在箱子边,狠了几次心,都下不去手,真的太恶心了。最少熬了有五分钟时间,我才抓起一把铲子,另只手拿着手电,这件恶心人的事儿反正迟早要干的,拖的越久,心理就会越不舒服。我直接就想拿铲子朝粘液里翻,为了看的更直观一些,我屏住呼吸,整张脸几乎都平贴在粘液的上方。就在铲子快要伸到粘液里的时候,这摊黏糊糊的无名液体突然像是冒气泡似的涌动了一下,紧跟着,粘液的下面,一下子就浮出了一团隆起的东西。这团东西浮出的太意外了,我压根就没有任何心理防备,顿时抓着铲子僵在原地。箱子里的液体很粘稠,不过粘液里的那团东西,直接就浮到了粘液的表面。手电的光线一直都照在箱子上,这团东西浮出的同时,视网膜已经把所看到的一切完整的反馈给视觉神经,我的头立即就晕了,深深的恶心里,萌生出难以压制的恐惧。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从粘液里浮出的,是一张脸,完整的脸!这张脸不知道在粘液里泡了多久,表皮完全发胀腐烂,露出红彤彤的真皮组织,它的五官没有受到外力的影响,一眼就能准确的看到眼睛,鼻子,嘴巴……,我真的形容不出自己现在的心理感受,脑子里条件反射似的,一下联想到那些卖羊杂的摊贩。这张脸,就像那些被剥掉皮的羊脸,恐怖外加催吐感,这时候,我宁可让人胖揍一顿也绝对不愿意再看第二眼。我很自然的就举起了手里的铲子,想用力朝下拍,但铲子一动,随后就顿住了,因为我惊慌失措的眼神,盯住了这张脸上的眼睛。这张脸上的眼睑全都烂了,两颗眼球在眼眶里一览无余,我盯着这双眼睛,理智就和决堤的大坝,一溃千里。这张脸在银色箱子的粘液里泡了那么久,不可能是活的,但它的眼睛,充斥着一种诡异的灵性和生机。我并不是一个意志一碰就碎的人,不过这时候,我的理智崩溃了,完全陷在这双眼睛里,不可自拔。一颗眼球的直径,最多不过两厘米,但这张已经腐烂的脸上的眼睛,却像是容纳了一片深渊。我举着铲子,僵直的站在箱子旁边,理智崩溃,唯一能动的,就是我的目光。很短时间里,我好像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目光为什么会被牢牢的吸引。这双眼睛里,若隐若现的出现了一个漆黑又深邃的洞,洞深邃的没有边际,黑的没有一丝光亮,我的目光似乎全都流入了这个黑黑的洞里。这个深邃的黑洞,我并不陌生,因为十几年时间里,每个晚上的梦境中,我都能看到它。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就觉得自己如果再这样望下去,我的目光,身体,乃至灵魂,都会陷在这双眼睛的黑洞里,万劫不复。我在挣扎,拼了命一样的挣扎,无形的目光好像一根绳子,连在我的眼睛和那张烂脸的眼睛之间,我大口喘着气,汗如雨下,使劲的朝后退。嘭……在我全力以赴想从这双眼睛的深邃黑洞里挣脱的时候,身子骤然一空,被震的朝后连着翻了几个滚儿,铲子甩丢了,停止滚动的一刻,强烈的求生欲让我飞快的翻身爬起来,我什么都没有想,只想快点从这个废弃矿洞里逃出去,至于那口银色箱子,还有箱子里那张烂的不成样子的脸,我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我的确慌乱了,手电就在手里紧紧的攥着,可我眼前漆黑一片,初开始的时候,我自然而然的误认为是手电在磕碰中关闭掉了,然而又过了一秒,我才反应过来,并不是手电出了什么问题,而是我的视力在一瞬间衰减到了如同瞎子一样的地步。我看不见东西,只有把手电的光柱直接照射在双眼前,才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团很黯淡很黯淡的光。突然致盲的感觉,隐约比死了还要难熬,我一把就甩掉了手里的手电,按着记忆里的路线,连滚带爬的摸索着朝矿洞外跑。矿洞的路线并不复杂,只不过因为心理原因,这条路让我觉得特别坎坷,一路上我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擦伤,我没有时间的概念,记不清楚在矿洞里爬了多久,直到重新回到矿洞的入口。我的手能触摸到之前不久才被硬撬开的入口的轮廓,顺着入口钻出去,我已经把眼睛完全睁到了极限,我能感觉到洞口外吹过的风,也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我的感官没有任何问题,但眼睛,却真的看不见东西了。我不想承认,更不想面对,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我必须接受。我瞎了,变成了一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