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了,天气微微的凉。沈小朵的身体到处都是污垢,脖子和手臂上也到处是伤。顾琛已经说不出心里的感受,只觉得疼。他伸手轻轻的将沈小朵抱起,哄道:“我们去洗一下,然后让单医生给你上药,好不好?”
沈小朵的脑袋轻靠在顾琛的肩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顾琛脚步沉重带着沈小朵去浴室。沈小朵身上的伤有的已经结疤,有的是新抓的。新旧伤交错,顾琛憋着心里的难过,慢慢的给沈小朵洗。收拾好后,换了睡衣。顾白和单逸凡敲门进来。沈小朵一直都没有说话。她看一眼走近的顾白和单逸凡。小脸木然,大眼睛空洞无神。顾琛将她放在床上。轻声道:“接下来上药,你要乖乖!”
沈小朵眨了眨眼睛,突然轻轻笑了一下。惨淡,却又像是极力的想要挣脱出黑暗。顾琛轻握着她的手,怕她疼。单逸凡拿出药水绷带,他低头仔细的检查了一下伤口。无可否认,沈小朵抓自己抓得最厉害。有几道伤口简直深到已经化脓,而顾星儿和杨沁虽然惨,但远没有沈小朵这么可怕。看来她还是会下意识的放轻了力道,她是真不想伤害别人。可又控制不住。“她的手必须全部都包在一起,小指的指甲都脱落了,上药很有些疼,你得压着她。”
单逸凡交代完了后便开始动作。顾琛抬手轻摸着沈小朵的脸颊,抚慰诱哄:“等一下有些疼,你要是受不了的话就叫!”
沈小朵没有反应,一直呆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单逸凡原以为上药会很困难,可是沈小朵配合的非常好。哪怕疼到眉头都皱起来了,她还是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到最后,她又疼了一身冷汗,顾琛看得也是一身汗。顾白的心情始终沉重不已。这次的毒液远比想像中的要恐怖很多。或许顾琛和单逸凡还没有那么了解,可他跟艾斯经常跟这些东西打交道,太熟悉了。“想办法让她睡一会儿,不然发作的时候她会受不了的。”
本身已经超了负荷,如果身体再得不到控制的话。说不定还没到排毒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行了。单逸凡交待完了以后就出去了。顾白站在没动。顾琛看着睁着眼睛的沈小朵,半晌后轻叹一口气。他问顾白:“是不是很难戒掉?”
顾白垂眸,半天后才沉重的点头:“是!”
顾琛不再说话,由着这种未知的恐惧将他淹没。顾星儿穿着病号服站在楼道里,一支腿单靠在窗户前。艾斯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女子落寞的身影,心里很不好受。他慢慢靠近。顾星儿看着外面的太阳,不远处厨房里正在做饭,香味传过来,特别好闻。可是她却像是已经不饿了一样。明明饿到胃都要疼了,可是感觉就是吃不下。她知道艾斯走过来了,她没有转头,只是轻轻勾唇。声音低哑:“有可能戒掉吗?”
艾斯知道顾星儿在问什么。没有回答。可能性为零。顾星儿吃力的喘一口气。她指了指蔚蓝的天空,声音轻颤:“我被抓走的那天就是这么个好天气里,我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经历的,我也以为我搅和不到里面,可是突然就这样了!”
她吸了吸鼻子。半晌后有些嘲讽的开口。“原本冷安魅是拿了三支毒液来的,她是要给我们三个人一人一支。”
艾斯握了握拳,安静的听着。顾星儿哽咽:“我的腿一直都没有好,化肿严重。冷安魅说让抵抗力最弱的先注射!”
艾斯能想到当时的场景,她们三个该得有多绝望。顾星儿泣不成声:“我吓得一直往后躲,可他们拉着我,摁住我,我看着针头就要戳进我的皮肤!”
艾斯的心悬起在空中,煎熬又痛苦。顾星儿摇头,后悔又难堪:“我喊着让小表嫂救我,她被冷安魅踩着脸,最后,她大喊,她说都冲着她来。我知道冷安魅早就有此意,所以小表嫂被一次性注射了三支!”
艾斯缓缓抬手,将顾星儿拥进怀里。顾星儿咬着唇抽泣:“我好后悔,如果我再勇敢一些,至少我们三人有可能一人一支,至少还有可能戒掉,可是小表嫂一个人被注射了四支,艾斯,怎么办,你说该怎么办?”
艾斯无法,毒瘾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一旦沾上,真就算是全完了。杨沁抱着双腿蜷缩在床上,她愣愣的盯着床尾,一动不动。房门被轻轻推开。忙碌完的单逸凡放轻脚步走了进来。杨沁抬眸看他。单逸凡靠近,来到床边坐下。杨沁缓缓的朝他靠过去。身体微微颤抖,哪怕是知道已经脱离了困境,可内心里还是充斥着恐惧,一直不安。单逸凡伸手紧紧的抱住杨沁。杨沁将脸埋进男人的怀中,瑟瑟发抖。单逸凡心疼不已,但凡是可能,他真的想要将女子的一切痛苦都独自揽下。杨沁的泪水不多时就沾湿了单逸凡的衬衫。她咬唇轻泣。声音哽咽。“是我太没用了,是我没有保护好小朵!”
直要一想起沈小朵发作时的样子,她就觉得全身都会哆嗦。太可怕,太恐怖了。单逸凡不停的安抚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怪你!”
杨沁摇头:“可是小朵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单逸凡轻声开口:“会有办法的,你要相信小朵,她的意志力很强,一定会有办法的!”
杨沁有些绝望,如果真的有办法,大家都不会急得团团转了。厨房送来吃的。顾琛将沈小朵扶起,让她半靠在床头。端起粥喂她。沈小朵吃了小半碗就不肯再吃了,她摇了摇头,重新躺了下去。顾琛无奈,只得陪着她。过了一会儿。沈小朵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嘶哑。“你去换身衣服洗个澡吧。”
顾琛微愣,目光直直的看着沈小朵。沈小朵扭头看他:“你好像瘦了很多!”
尔后,她勾了勾唇,轻笑着开口,声音柔和。“我让你担心了。”
顾琛眼眶微红,半跪着紧紧将沈小朵抱起。他的脸埋进她的怀里,声音有种窒息的哽咽:“小朵,小朵!”
沈小朵缓缓收拢了双臂,声音就像是从浓浓的黑暗中挤出来的一样:“你放心,我会坚强的,我一定会战胜毒液的!”
顾琛没有说话,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抱着沈小朵。沈小朵抬眸看一眼窗外,太阳真好啊!顾琛去洗手间收拾自己的时候,他刻意让顾星儿进来陪着沈小朵。顾星儿一直都保持着微笑,她不想再给沈小朵添加任何心理上的负担。“小表嫂,大家都在这里,你放心,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沈小朵的意识时清晰时模糊。对于顾星儿的话,她只是微微一笑。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扭头,问道:“天天呢?”
顾星儿垂眸:“表哥害怕天天担心,没有告诉他!”
沈小朵轻笑,似是放松了不少:“嗯,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会给他留下阴影,所以你们都别告诉他!”
顾星儿没有说话,以天天的聪明,这事儿瞒不了多久的。“星儿,杨沁怎么样了?”
沈小朵的意识似是又回来了一些。顾星儿赶紧回答:“她有些累,吃这饭后就睡下了!”
沈小朵轻哦了一声:“那就好!”
又过了几分钟,她缓缓道,似是很愧疚:“是我对不起你们,本来这件事情跟你们完全没有关系,可还是连累到你们了!”
顾星儿眨了眨眼睛,将眼底的水雾都眨去。轻笑着说:“小表嫂竟爱开玩笑,你哪里对不起我们了。没有的事!”
沈小朵勾唇,似是特别疲倦,再没有说话。她缓缓的闭上眼睛。顾琛从浴室里走出来。换了一身衣服,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很憔悴。本来就一直在找人,然后找到了,又经历了这么多,身心都很累。“表哥!”
顾星儿从凳子上站起来。顾琛轻笑了笑,来到顾星儿的面前。伸手揉了把顾星儿的脑袋,万幸到:“还好你跟杨沁都没事!”
顾星儿心里一哽,很是难过道:“可是小表嫂有事!”
顾琛轻笑:“我相信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在顾琛以为沈小朵睡着的时候,他再三的看了看沈小朵,见女子一直闭着眼睛,呼吸平稳。这才走出了房间。来到单逸凡的办公室。跟两位专家刚刚说了两句,还没有完全聊上呢。就听到顾星儿的尖叫声。“小表嫂,你去哪里?”
杨沁正好从房间出来,见到沈小朵跑过来。她感觉到不对劲,赶紧伸手要拦。沈小朵眉眼冰冷,几近疯狂,她虎视眈眈的瞪着杨沁,警告道:“让开!”
杨沁知道沈小朵一定是发作了。她摇头:“不让,小朵,不要逃,我们是不说好一起面对的吗?”
沈小朵站立不稳的嘲讽一笑:“一起面对?怎么可能!”
她伸手推搡着杨沁,脑子一片轰鸣。“你不要拦我,杨沁,没用的,戒不掉的,你别拦着我!”
顾琛几人匆匆赶过来。沈小朵痛苦的挥舞着双手,她脚上连鞋都没有穿。两只手还被纱布缠着,她很是煎熬的四处望着,似是想要寻找能逃跑的路口。“沈小朵。”
顾琛喊她。他缓缓的走近。沈小朵抬眸看着顾琛,就像是不认识他一样。她摇晃着脑袋,包成粽子的手一直砸着胸口,她不知所措:“好难受,我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