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道简牍便是之前司马空所见识的潘党与桓齮私下暗通的信件,这次为了能让养由子明白其中原委,那人又特意带来于养由子一睹究竟。八一?中文??网w1w?w?.?8?1zw.com养由子微微展开那两卷简牍,前前后后将它们看了个通透,忽而随手一卷十分随意地朝一旁扔了出去,口中大笑道:“呵呵,阁下好会使得诡计,编得这等故事前来诓我。”原来那养由子根本不认识桓齮的大印,只当那两份密令通文是那来人故意伪造的,所以这才有此举动。
“哎呀呀,我说你师父的真材实料你没学得一点,反复多疑你倒是学得炉火纯青了,”那人冷不防未曾料到养由子会这般反应,顿时有些急气了许多,于是随手便又扔进来一样物什,随口又道:“就算你不识这书信的真假,这个你总不会不认得吧。”
养由子起先对那人扔进来的东西并不以为意,不过就在他随眼一瞥之间,不禁大愕,急忙捡起来看了个究竟。原来那物什是个卷起的布帛,只是上面有一块翠绿玉佩所系,这玉佩正是司马空贴身携带之物,乃杂家一派所传信物。此物司马空一直视若珍宝,从不离身,如今突然到了此人手中,养由子又怎能不惊?
养由子仔细看了看那玉佩,确定是师父司马空之物无疑,而后又仔细翻看了那布帛,只见那布帛却是十分狭长,上面略有几个小字:“养由子:见得此物,与来人离开此地。”书信一角是司马空惯用的杂家印玺,养由子自然认得,所以这一次,他才对那来人认真起来。
“恩师现在何处?”养由子只见起书,不见其人,于是便不放心地追问那来人道。
“秦兵值守每半个时辰轮换一次班,如今半个时辰业已将至,养由将军如若不想命丧此地,那就请按照你师父的手令,随我先离开此地再说。”那人并不回答养由子的问话,只是急着催促他起来。
养由子听得他此言,又有司马空的手令在手,不得不受命谨遵,于是便起身要从那营帐之内出来。可是刚刚起身,便听得一阵咣当咣当的声音,这是手镣脚铐相互碰撞所出的响声。可他刚想使劲挣断铁锁,忽而门外一道寒光如流星一般从帐外破空而入,“当”的一声,那铁锁顿时就被那道寒光截为两段。养由子未能看得清那道寒光的真实样貌,只是隐约看见寒光一端刻画了几颗星宿一般的图案,由此判断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快走吧。”未等养由子再话,那柄长剑倏的一声又飞了出去,便听得那人又急着催促了起来。
养由子自知情势紧迫,也便不再多言,便随着帐外那道身影,一个箭步疾驱,便一齐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待到那换班值守的秦兵现原先那班值守的守卫尽数倒地不起,再一看这囚营之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养由子的身影,顿时都失魂落魄一般,连滚带爬急着向潘党汇报去了。
养由子一路施展轻功身法,跟着那不之客的身影飞奔了一会儿,很快便来到了伏龙口附近。养由子原本以为自己的武艺身法已经登峰造极,不料那黑影人竟然身法如鬼如魅,轻盈灵动,虽疾驰不停,却并不出什么声响来,心中不禁暗暗称奇,盘算着这黑影人确非寻常之人,却一时之间参不透那人的来路来。
正当养由子还在满腹思索之时,忽而眼前一阵光亮闪过,十分晃眼。他随即便抬相望,却见前方正有密密麻麻一堆人马手举火炬,挺枪立戟,倚马而立,为的那人在火炬忽闪忽闪的微光之中翘相望,脸色显得分外焦急。那人枣红脸面,青丝长须,正是自己的恩师司马空。
司马空一见养由子的身影,原本忧虑的脸色倏然松展,急忙驱车前来相迎。养由子得见恩师如此劳驾前来,更是又愧又羞,急忙上前跪拜,口中正要说些谢罪的话,不料却是司马空先抢了话语万幸道:“养由子,你终于来了!”
司马空素知养由子的天性桀骜,不愿服输,所以言语之中并不加“逃、跑”一类的词眼,只说了来了一词。而此时养由子身旁的那位蒙面黑衣人却也有意打趣道:“司马大人,你这位好徒儿可是着实难请的很啊,若不是提前向你要了信物,只怕今日是请不来他了。”明明是去营救养由子出狱,那人却是一口一个请字,似乎故意要调侃他师徒二人一般。
“顽徒性情如斯,劳累大侠了,司马空代顽徒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司马空听得那人这般说道,于是便立刻举手抱拳,向那蒙面人致谢道。
“诶,你可不必谢我,要谢的人很快便要来了。”那人连连摆手推辞司马空的致谢,却随后右手一指,直指向前方朦胧之处。
果然,那人刚刚随手一指,前方一阵人影骚动,原本静寂无声的夜幕之中转眼间多出了众多人马来,为领路而来的两人,一人满脸虬髯,一人玉面清风,正是隐入九夷之地的樊於期和天乾。
养由子一见那来军竟是樊於期的人马,顿时一身戒备的心里不由自主地油然而生,随手抖动了背上的金玄神弓,驱马便挡在了司马空的前面,以便随时迎战来犯之敌。
哪知那樊於期和天乾见了养由子这般举动,不但不惊,反倒是相视一笑,随即天乾便翻身下马,朝司马空作了一揖道:“大司马一路辛苦,我等在此恭迎尊驾多时了。”
养由子见天乾突然这般礼貌的举动,很是诧异,不过也容不得他多想,便上前扬声而道:“天乾,我本说好与你三日之约的战期,怎么时辰未到,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养由子,不得无礼,还不快快谢过恩人!”养由子话音刚落,身后司马空一阵凌厉的言语便劈空而来,直叫养由子一阵惊呆。
“呵呵,养由将军此番犯险本是受天乾所累,只要大司马和养由将军切莫怪罪于我,那便是庆幸之至了,哪里还谈什么谢恩?”天乾听了司马空这话,只是朗声一笑,随即便摆手而道。
这司马空与天乾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来来去去,却把养由子说了一头雾水,养由子随即转头带着满脸惊疑地向司马空问道:“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马空听他这一问,这才缓缓解释道:“当初你与天乾将军在谷口一战,中了天乾将军的埋伏,而后他与你约定三日后再战,想必是故意说给我委派去的那两个随从听得吧?而目的则是为了以假乱真,给他们二人制造了这一出假象,好让他二人以为养由子已经投靠了樊将军的麾下了。”
天乾在一旁边听司马空的分析,边微微点头以示肯定。
“而天乾将军知道我为了保住养由子,必定会隐瞒此事,所以天乾将军又命人在潘党军中散布谣言,让此消息传到潘党的耳中。潘党为人心胸狭窄,得了此消息自然不肯放过,必定会向桓齮禀报,加上有了我两个亲随的口供,我师徒二人就都陷入了桓齮和潘党设下的圈套之中。而正当养由子即将被秘密处决之时,天乾将军又安排了人前来借我之手救他一命,如此一来,我师徒二人便是有万千张嘴也说不清了。”司马空继续接着自己方才的话说了下去。八壹中文網
“实在是委屈大司马和养由将军了。”天乾听了司马空此言,再次向司马空躬身致歉道。
而此时,养由子总算明白了这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自己当初中了天乾的埋伏被擒是假,对方真正的意图则是要让桓齮对自己叛变一事信以为真。顿时火冒三丈,直指着天乾大骂道:“好你个贼厮,我原以为你是个响当当的正人君子,想不到却是个歹毒的小人,算我养由子看走了眼!”
“好啦,养由子,你我算计不如人,中了别人的圈套也是咎由自取,如今能捡得一条性命回来已是万幸,就不要太过强人了。”司马空见养由子怒冲冠,于是便缓声劝解道。
“两位英雄请息怒,此事要怪当怪樊某,”此事樊於期见状,也便翻身下马,上前请罪道,“当今之世,秦朝奸人当道,忠谏无门,暴君嬴政更是荼毒生灵,毫不眨眼,使得天下群雄纷纷奋起相抗。两位都是当今乱世屈指可数的豪杰人物,又何必与那潘党、桓齮等一干小人为伍,为虎作伥,替那暴秦卖命呢?樊某不意与两位英雄为敌,这才让天乾兄弟设下此计,让二位与桓齮叛离。如若有冒犯之处,还望二位见谅。”
樊於期再怎么说也算得上是秦国赫赫有名的元老大臣,如今这般俯屈膝向司马空请罪,这让原本还有些心忌的司马空感动不已。这相比于自己一心辅佐却屡屡遭受排挤的桓齮来说,简直是相差的太远了。他此时才明白为何当初这位秦国虎将能屡建奇功了,原来正是因他忠奸分明,是非曲直又是断的公正息息相关的。
想到这里,司马空不禁一声长叹,感慨而道:“秦国失了樊将军这般忠勇之士,犹如自断一臂,今后只怕是再难君临天下了。”
“司马先生言重了,秦国不能重用司马先生这等贤能之士,反而听信桓齮这等鼠辈的诡言,这才是真的是自送前程了。”
“好啦好啦,你二位大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夸赞了许久,可倒是忘了这眼下的时辰。”正当司马空与樊於期彼此言语之时,忽而身旁那个蒙面黑衣人又不时地话催促道。
樊於期和天乾听了那人这话,这才想起了他的存在,连忙朝他打招呼道:“荆兄弟一路辛苦了。”
司马空见了他二人朝那人打招呼的举动,也才注意起那人来。虽然那人蒙着脸面,但从他的身形和声音判断,他便可断定此人就是当日潜入他营帐之内的江湖侠士,只是不曾知晓他的姓名和来头,于是便指着他向樊於期和天乾问道:“这位是……?”
天乾见司马空一脸不解之色,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向他解释道:“这位便是墨家钜子荆轲,也是那燕蓟弈剑盟的盟主。”
荆轲在旁听了天乾的介绍,也顺势将蒙在脸上的面巾摘了下来,满脸微笑,朝司马空作揖致歉道:“荆轲因情势需要,所以才不得不如此,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司马先生见谅。”
司马空见他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与当日摇头摆脑恣意妄为的那个浪荡子已是截然不同,便知此人绝非泛泛之辈,带着些许颇有赏识的语气道:“呵呵,看来阁下便是那个四处散播谣言,又潜入我营帐之中说服我叛降的那位大侠吧?”
“大侠可不敢当,荆轲不过是江湖小辈罢了。”荆轲听那司马空这般说道,连连笑着推辞了起来。
要说他此次装扮假士卒在潘党军中散播养由子与天乾交战被擒情形,又扮作浪荡子前往司马空营帐中拿取信物解救养由子一事,都是他原先与天乾商计好了的。当日,天乾将养由子诱入陷阱之中,起先并不答话,故意只等司马空所派去援助养由子的亲随到了之后,才说出那样的话,而养由子不知是计,只当天乾所说的约定是以武相会的约定,所以才满口答应,却被那两名亲随听了个清清楚楚,那两人见养由子毫无伤地被放了回来,自以为养由子和天乾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约定。而荆轲则随后在潘党军中借机散播养由子和天乾互约投降的假像,借着潘党之手终于将此事弄假成真,演了这出离间之计。要说到扮演士卒野士,便是他多年前习惯了的,所以扮演起来倒也是得心应手,再说他自从成为墨家钜子之后,便不再能有些出格无礼的举动了,如今有着这个机会过了一把瘾,自然感到酣畅淋漓。不过此事既然已经完结,那么他便也该回归到自己原本的身份上来了,所以又会突然变得谦恭有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