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翰林闻言，心重重往下一落。
抬头。
“砰！”剧烈的爆炸声，飘荡在湖面上空。
惊呆了在场的所以人。
厉翰林缓缓的放下手机，起身，看着小船的碎片扬起半空，再加速度落下，将湖面搅乱。
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极其缓慢，像是刻意要将时间线拉长，来让自己迟钝的思维跟上面前的情景。
周围皆是惊呼声，厉翰林眼皮沉重，却一刻都不敢眨眼。
怎么、
会突然爆炸呢？
怎么、
才一个视频电话的功夫，人就没了呢?
方敦焦急的转头，呼喊着周边的保镖赶紧去打捞，心慌转头，所有急促的语言都如数顿在唇边。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厉翰林。
双眼猩红，身上不自知的在剧烈颤抖，执拗的看着前方的场景，努力的张唇，却终究一个字调都没有发出来，艰难的字节通过干涩的喉咙，发出短暂而哀鸣的一声：“啊。”
方敦实在不忍心，一切发生的太快，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周围的打捞人员越来越多。
围了一群不相干看热闹的人。
“听说爆炸的时候，船上呆着位很漂亮的姑娘？”
“对，好像是跟家里人来的，身材纤细，确实很漂亮。20出头的样子。”
“哎，可怜了，还这么年轻，这么多人捞，能捞到吗？”
“还捞什么呀，你没看到当时的情况，船都被炸的粉碎，这人还不得被炸的四分五裂啊，太恐怖了。”
“……”
厉翰林紧攥着拳头，怒发冲冠，身上的暴戾尽数迸发。
他走到那几个人面前，吼道：“你们知道什么？！”
“她不会死！”
“她就是生我气了！故意吓吓我！”
“你们知道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结婚了！我们领证了，我们是合法夫妻！什么都不可能将我们拆散！”
“都给我滚！”
说着，便要自己下水，方敦赶紧上前拦住。
厉翰林的情绪如此不稳定，他怎么可能让他下水。
厉翰林的力气很大，直接把方敦带倒。
“少爷，下面很多人了，您就在岸上等着，万一找到了，太太受到了惊吓，第一眼肯定是想见您的。”
这句话后，厉翰林才停下了脚步。
他的脸上惨白，眸光茫然是深刻的怔愣。
连同爆炸声一起消逝的，还有他顷刻间消失的理智。
他完全没有办法想象，那么纤弱的身子，怎么经得住这样震天的爆炸。
额间头发的触感明明存在感十足。
怎么！
就！
厉翰林站在岸边，目光死死的盯着湖面。
一个小时。
十个小时。
二十四个小时。
四十八个小时。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厉翰林眼底挂着浓重的黑，深邃的眸光里透出冰寒，他的语调经过这么多天的绝望浸染，这会低的令人心颤。
“把水抽干。”
“就算是炸成碎片，我也要带她回家。”
湖水那么冰，那么冷。
她、会不会怕。
她那么胆小，一点儿小事都能红了眼尾。
他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厉翰林起身，解开西装外套，穿上入水装备，跟着打捞队潜入水底。
水很冷，厉翰林却觉得，这是元薇在跟他亲近，她一定在某个地方呼唤自己的名字。
急切又无措的等待他去救她。
湖面的水。
整整抽了半个多月。
几千年的湖面，露出满是淤泥的地面，厉翰林拿着电筒，不知疲倦的扫过每一处淤泥，在湖面中央爆炸处，固执的往下挖了十几米深的距离。
什么都没有。
没有尸体，没有碎片。
仿若元薇没有来过他的世界上，毫无踪迹可循。
深深的绝望狠狠的攥紧他的心，他只觉得，呼呼的凉风不断地透出风口钻进去，除了冷，他什么也感受不到。
“少爷！您看看，这是不是太太头上别着的发卡？”方敦高呼。
厉翰林立即扭头，在看到那个发夹时，干涩的眼睛里泛出水光。
他将唇线抿直，步履艰难，却依旧一步步的往那枚发夹迈进。
他将发夹捏在手心里，手抖的不像样子。
在元薇消失的一个月后，厉翰林不堪重负，晕倒在湖面中央不远处的淤泥中。
几天后。
带着专业设备的医疗队来到这片湖。
经过多日的太阳暴晒，地面的淤泥凝固，只带着湖水的淡咸味飘散在空中。
岸边。
轮椅上，有个男人挂着水默默地注视着医疗队的缓慢进度。
“少爷，湖面这么大，化验也需要时间，您要不去病房里休息，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厉翰林没有回答，他很固执。
方敦的手机响了一下，他垂头一看，面色顿时变得艰难起来。
走远了些，他按下了通话按键。
电话里的咆哮声劈头盖脸而来。
“方秘书！你们现在是什么意思，到底要不要合作，我们千里迢迢来，所有的一切都商定了，临门一脚，就差你们签字了！”
“我知道你们公司现在发展的很好，但是，我们集团也不是吃素的！厉翰林到底要不要来把合同落实了！知不知道我们分分钟上千万，这都等了一个多月了，老婆死了，也差不多要缓和过来了吧！”
方敦看了眼沉默颓废的厉翰林，只能陪着笑脸，赶忙道歉。
电话挂断。
方敦走进厉翰林身旁，沉默的站在他身边，只字未提。
别人可以逼他，可他、不行。
他亲眼见过，厉翰林的绝望，更目睹过他坠落深渊，从淤泥中疲累的一次次爬起来，所以当他的希望被活生生的掐灭，他不知道能够为他的少爷做些什么。
“方敦。”
方敦：“少爷，我在。”
“检测，需要多久。”
方敦：“面积很大，最快一年。”
厉翰林沉默了很久，毫无血色的手缓缓抬起，“把我的手机给我。”
方敦以为他要处理公务，心下一喜，能振作就是好事，一边将手机递给厉翰林，一边宽慰着：“少爷，也就之前谈妥的那几个合同，其他的事情——”
“啪！”
碎裂声与方敦的声音重叠，手机四分五裂。
“少……爷”
“通知下去，公司停业一年，所有业务暂缓，我没精力理会其他的事情。”
方敦怔住。
“少、少爷，不用暂缓，我跟下面的几个分部老总能应付，我有的是精力，以后我绝对不会拿工作上的事情打扰您。”
“厉氏是您一手打造的，里面倾注了您多少心血，市场机遇瞬息万变厉氏风头强劲，我求求您了，您千万别放弃它。”
厉翰林垂头，看着手里的发夹，远远的看，像是个经历了百年孤寂的人。
良久后。
在方敦的恳求中，厉翰林才混杂着不断沉下来的月色，哑声：“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