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婠婠也半跪下身，迅速点了他周身的几处要穴。
寒舟说：“没用的。你不用管我，是我心甘情愿。主人，他是个可怜之人。寒舟答应过主人，即便是死，也要护姑娘周全……”
婠婠的两只手，一会儿想捂着寒舟心口流出来的鲜血，一会儿又想捂住他腹部伤口流出来的鲜血，然而无论她的手捂向哪里，鲜血一直都在不断地向外涌。
她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她唇角微动，心里头竟然泛起一阵酸涩。忆起他在“花颜”守护她的那些日子，如若不是幽影门的缘故，其实他也算是一个个性鲜明，很不错的朋友。
她强忍着心里那股子酸涩，咬着牙说道：“这都是你罪有应得，我不会感谢你。”
寒舟却微笑着回道：“是……我罪有应得……能为姑娘而死，寒舟也死而无憾……”
他凝视她，那憎恨与慌乱的神情，倔强而完美的映在她白皙憔悴的脸庞上。他那要将死的心脏瞬间又涌起一丝暖意。
这个他一直扬言要杀死的女子，他终究是以他的性命守护住了。
他记得她出现的每一个瞬间，令他印象犹为深刻的，便是那年大雪纷飞，主人抱着她从马车上下来，走进路府大门。狐裘大氅包裹之下，她白皙缺乏生气的脸庞只有巴掌大，如同困在冬日皑皑白雪里，一只受伤而无助的白狐，叫人怜惜。
或许，就像路烟雨认为的那样，她就是山林间幻化成形的一只狐妖吧。
明明他一直想要杀掉她，却一直不忍心。是什么时候被这只狐妖迷了心志，他早已忘却。他希望她余生能和主人在一起好好活下去，别再心有仇恨。
婠婠却横着心问道：“你家主子现在何处？”
寒舟虚弱地摇了摇头。
婠婠急道：“你与你家主子形影不离，你怎么会不知他现下身在何处？”
柯贤碧说道：“阿南已被圣上打入大牢。”
“什么？！”婠婠不可置信地看向柯贤碧。
寒舟忽然紧紧抓住婠婠衣袖，说：“你快走……幽影门的人马上就要到了，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走……去燕然馆找……”
寒舟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便永远低垂下了头，手臂倏然滑落。
婠婠锁着眉心，看了一眼寒舟，然后追问柯贤碧：“他怎么会突然被关？他被关到何处？去燕然馆做什么？”
柯贤碧回道：“你消失了三日，可能不知这几日发生的事。就在你离开那天凌晨，圣上便以他渎职之罪将他打入大牢。”
“他被关在哪里？”
柯贤碧抿唇，下意识看向门外，“婠婠，若寒舟说的是真的，幽影门的人很快要来，你必须得赶快离开这里。”
若是她被赶来的幽影门人发现，定是要没了活命。
“柯贤碧，我就问你，他被关在哪里？”
柯贤碧急道：“你要做什么？去拼个你死我活么？还没等你伤到他分毫，你便会提前命丧黄泉！”
“柯贤碧，你可以不说，我自有我的方法，哪怕是将整个京城及周边的大牢全部都一一翻过来。第一个，我便是要从刑部的大牢开始！”说完，她提起长签作势便转身要走。
“婠婠——”柯贤碧了解她的个性，知道她一定会说到做到，于是他被逼的只得实话实说，“他被关在幽影门总坛的大牢内，是由德修公公亲自押送前往，那里现下守卫森严。”
婠婠回转身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跪立不倒的寒舟，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开。
柯贤碧很想追着她一同前往，纵使他内心无比担忧，但是他身为朝迁命官，眼下这个别苑里死了这么多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同为朝廷命官的路正堂，他便不能不管。
得知路南迩的下落，婠婠不再浪费时间，直奔幽影门总坛。
对于擅于易容伪装且轻功了得的她来说，想要再一次进入幽影门的地牢也绝非难事，更何况这一次熟门熟路。
待她再次成功越进那片围栏，进入幽影门总坛，发现此次守卫确实比三天前更加森严一些，来回巡逻的侍卫队伍也增多了。
通往地牢的大门前，依旧只有两名幽影门人把守。
婠婠照例放倒了一位门人，换上那人的衣服和面具，在黑暗中蛰伏了一夜。
寅时是人最为疲倦的时候，守门人换了一波岗，到了卯时左右，又有人送膳前来。
婠婠趁机治服了这个送膳的人，取下他的腰牌，扮成送膳的门人，将食盒里的饭菜交到两名守卫手里。不一会儿，二人食用之后，便双双倒在了门前。
婠婠在饭菜里下了迷药，没有一两个时辰，这两人暂时醒不过来。
她的速度要快，若是这两人被巡逻的人发现，她也会有麻烦。不过，在她来之前，她也彻底地想清楚了，只要能杀了路南迩，哪怕是舍了性命，她也无怨无悔，她今日就是要为他们天生寨讨回清白和公道。
婠婠在二人的身上摸索，始终摸不到牢房门的钥匙。
她蹙了蹙眉，便直接下入地牢。
整个地牢静悄悄的，除了她的脚步声之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动静。
最让婠婠感到奇怪的是，之前关在地牢里的犯人全数都不见了。整个牢房空荡荡的，说不出得阴森诡异。
婠婠下意识蹙眉，预感这可能是个陷阱，但柯贤碧也没必要骗她。若是有意想要害她，早在路府门前遇上她的时候，他便可以将她抓住送官。
她提着食盒小心翼翼地一路往里走，一路察看，直到走到最里间的一间牢房，她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路南迩身着干净的绛紫色长衫，闭着双眸端坐在木桌前，似是在冥想。
只需一眼，婠婠便能确认是他路南迩没错。
他就是化成灰，她也绝不会认错。
牢房的门上以链条铜锁锁着，婠婠取出簪子在锁眼里拨动起来。
路南迩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向门处看来。
与此同时，锁扣应声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