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封条钉钉的声音,一声一声冰冷地砸进路烟雨的心里,屋内的光线也逐渐变得暗淡下来。
直至一切声音停止,门窗被木条封死,父亲的脚步声远去,她再也没了力气,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十指丹蔻如枯木一般无情断裂。
“花颜”步入正轨,每日前来的客人络绎不绝,可谓是日进斗金。
乐欢郡主笑得合不扰嘴,但婠婠自打撞见柯贤碧和周云志之后,满脑子的想要寻求真相。且不说寒舟一直盯着她,就算她白日里想到法子离开,但是次数了,也会引起诸多怀疑。
所以前往四夷里查探,婠婠索性拉着寒舟一同前往,因为寒舟知晓她是要去查明两名胡子究竟是何人所派。
起初,寒舟以她一个女人家家的,就别插手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为由,拒绝了她,这些事交由他们男人去办。
但婠婠却不依不饶,说寒舟大男子思想,歧视她们女人,甚至抬出了路南迩。
其实寒舟拒绝婠婠,是因为早在她出事的第二天,路南迩就命他安排人来这里查过,奇怪的是,他每查一步,都有人比他还快,将之前的痕迹全部抹去。
这是明摆着有人不想让他们查到婠婠被刺杀一事,与崦嵫馆的西月人有关。
“花颜”开张那几日,门口便出现鬼祟盯梢的几个人。
什么贪财好色,只是寒舟用来安抚婠婠的谎言罢了。
经过审问,这几人是那一带的地痞流氓,是有人出钱,要他们绑架威吓“花颜”的老板,逼她离开京城。可哪里能想到,这“花颜”老板的背后来头这么硬,早知这样,他们死都不会接这单。
这个答案,倒是让路南迩和寒舟感到意外。
不过,从这几个地痞流氓鬼祟的行径看来,确实就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与那晚出现的西月胡子杀手,完全两回事。
花钱雇人逼婠婠离开,让路南迩和寒舟不约而同想到的人,只有路正堂。
路正堂为何要这么对一个无依无靠、毫无威胁的女人?
两人想不明白,最后暂时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路南迩对婠婠莫名的痴恋与疯狂,令路正堂不悦,路府未来的当家主母,一定不能是一个出生卑贱、来历不明的女人。
这个结论,路南迩倒也觉得算是合理。
然而关于西月胡子杀手,是否为路正堂所派,寒舟没有直说。
因为此前,路南迩拒绝他去查探路正堂是否与西月人勾结,他明白路南迩心中的症结和难处,因为那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
但路南迩却是能即刻明白他的意思。
婠婠的底细,只路南迩和寒舟知道。表面看来,她就是一个手无寸铁,柔弱无助的女子。
对付这样一个表面看来“很弱”的女子,手段有很多,若是能将她赶出京城,又何必对她赶尽杀绝,惹得自己一身腥?
除非还有另一个理由,这个理由足以威胁到路正堂的官位、性命或是家人安危,才非要杀婠婠灭口不可。
就他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来看,不论是天生寨,还是婠婠本人,在遇到变故之前,与路府并无什么直接瓜葛联系,甚至是毫不相干。
那究竟是什么理由,非要杀她不可?
这也是路南迩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或许他猜错了方向,西月杀手与父亲无关。
所以,寒舟汇报之后,路南迩没有进一步指示,他绝不会再擅自行动,只是听从安排,守在婠婠的身边,贴身保护她。
面对婠婠的嘲讽,寒舟最终不得已,只得向路南迩请示过后,于是找来一套男装让婠婠穿上,然后一路保护着她,到了四夷里。
二人扮成南赵国的商人,以茶叶和瓷器作为货物交易标的,在崦嵫馆附近走动。
西月国人对南赵国的茶叶和瓷器情有独钟,每次都要从西月国进口大量的茶叶和瓷器回国。
崦嵫馆门前,几个西月胡子真在往车上一箱箱的装货。
一个约莫十岁的西月小孩儿,吃力地抱着一个锦盒走出来,突然脚下一跘,向前栽去。
婠婠刚巧就在一旁,眼明手快,在这小孩儿摔倒之前,她抬脚勾住他的身体,两手稳稳地接住了那锦盒。
好家伙!这锦盒不轻,难怪这小孩抱着吃力。
小孩儿惊慌失措地站立好身体。
这时,正在上货的一个大胡子见着,抬手便往那小孩脑瓜子上狠狠了一巴掌。
小孩儿本就惊魂未定,被这一巴掌打得两眼金星直冒,豆大的泪珠儿顿时滚了出来。
大胡子打开锦盒,将里面摆放的一件珍贵的青白釉象首净瓶,拿出来仔细端详,见净瓶完好无损,这才小心翼翼地放回去。
大胡子立即操着西月国语开始大骂小孩儿。
婠婠虽然听不懂他在骂什么,但大抵能猜出来是在骂这小孩笨手笨脚,摔坏了货物怎么办。
婠婠见小孩哭得伤心,一边安慰着他,一边对大胡子说道:“一件瓷器而已,不至于要这么骂一个小孩儿。”
“那不是件普通的……”大胡子话说了一半即刻收声,便冲着那小孩儿凶道,“还不滚去干活?”
小孩儿抽噎着,擦了擦眼泪,继续进馆内搬货。
婠婠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个锦盒里的瓷器,青白釉象首净瓶?好熟悉的一件瓷器,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半日下来,毫无收货,婠婠只得悻然回到“花颜”,继续为客人看诊。
待到黄昏,院内忽地飞来一只信鸽,“咕咕”叫个不停的声音。
寒舟正在院中树下打坐,听到声音,倏地睁开双眸,起身抓起鸽子,取下字条。字条一打开,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婠婠听到信鸽的声音,倚在门边,好奇地询问他:“发生了何事?”
寒舟却是冷淡地道了一声“没事”,转身就没了人影。
婠婠垂眸沉思,能叫寒舟忽然变色的,想来只有路南迩交待的事了。
与其想着如何脱离寒舟的保护与监视,倒不如反过来跟踪他。若路南迩与幽影门的黄金面具有牵址,那么他最信任的寒舟也一定与幽影门脱不了干系。
未作多想,婠婠便施展了轻松,追踪寒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