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炎清楚记得,当时她无比自信地调账,是因为这七百万的原始财务凭证在杨宴如手中,而她交给了审计高清影印版,在正常情况下还原财务凭证是不会有问题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七百万是真真正正的虚增成本,从始至终都不存在那十几笔交易。
知道事情真相的人,无外乎蒋淑卓和李玉城。
他俩到底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不惜自爆家丑,很明显要争夺回愿见的股权,至少要跟鹤笠集团、周秉文旷日持久地打很多年诉讼,已经毫无意义了。
姜炎意识到,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定有别的原因。
敏敏还在整理着资料,姜炎看着这堆文件,出神了半天,她想到了什么,对敏敏说:“去档案室,把我尽调愿见的归档文件拿出来,我再好好看看。”然而,姜炎说完,就意识到,那是一大箱文件,让敏敏扛过来有点太难为她了,她赶紧拉住敏敏,说:“把归档硬盘借出来,我在电脑上看。”
“好!”敏敏毫无怨言地答应了。
此时,姜炎站起来,腹部缝合的伤口虽然大体上已经无碍,但还会是不是隐隐作痛,她扶着桌沿,待疼痛稍缓解之后,走到外面同张扬商量,说:“扬哥,我们招聘个实习律师来做基础工作吧,敏敏要多花时间做专业工作,我们小组还有项目份额没用过,实习律师成本10万,可以负担得起。”
“我去跟人事说。”张扬立刻答应下来。
姜炎摆摆手,道:“我去吧!”说罢自己便鼓足了勇气走向人事部的办公室,张扬毕竟还不是权益合伙人,姜炎怕他去了,会惹来一肚子不快,张扬也是受了委屈不爱声张的人,如果要增员的非得吃个白眼,还不如姜炎自己去。
到了人事部门口,姜炎敲了敲门,给她开门的同事,她印象很深刻,就是她刚来衡鉴的时候,在电梯里和财务部会计说三道四的年轻姑娘,大家都叫她小陈陈,具体她姓甚名谁,姜炎在衡鉴呆了三年多,其实也从未费心去了解。
“姜律师啊,有什么事吗?”小陈陈上下打量她一眼,例行公事地问。
“我们资本市场部上市二组要申请增员,招聘一名实习律师。”姜炎也回答得非常中规中矩。
小陈陈坐到电脑前,掰着手指,头也不抬,问:“赵律师批了吗?”
“之前提过,有劳你告诉我流程,我按流程走。”姜炎客客气气地回答。
“你们组还增员,成本那么高,要是你们项目还赔钱,招了到时候你们组裁掉,律所要多赔一笔经济补偿金,想清楚了没有?”小陈陈没好气地说。
“那是我和赵律师考虑的事情,你告诉我流程就行了。”姜炎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她心里不舒服,可是不得不忍了。
小陈陈操作了下电脑,说了句:“增员流程发你微信了。”
“谢谢!”姜炎说完,走出了人事部,只听到身后传来隐约的声音:“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就这还招人,谁进他们组谁倒霉!就说西四楼邪门儿,乘黄搬进去才多久,出这种事!晦气!”
姜炎不想听下去了,慢慢走回办公室,她望着天花板上一排排耀眼的白炽灯,不由地问自己,在白律师那里的时候,她还敢因为乔莺抢了她的实习案子而跟她决裂,而现在不会失了工作明天饿死,可就是鼓不起勇气,临近而立之年,她竟然这么窝囊憋屈。
走回去的时候,姜炎对张扬比了个ok,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敏敏已经把借阅的硬盘放在她桌上了,高兴地说:“我们真的要有自己的实习律师啦!开心!”
“敏敏,你真不考虑去你爸公司啊,起码当个法务绰绰有余啊!”姜炎看她乐呵呵的样子,似乎一点都没有被乘黄的阴霾侵染。
敏敏笑眯眯摇头,道:“我们家总得有个人做退路吧!”
姜炎一下子就听出了话里的心酸,这几年地产行业掉头俯冲摔得稀碎,星云地产虽然没有什么暴雷坏消息传出来,但大环境如此,想必也日子松快不到哪里去。
“敏敏,如果乘黄的项目真的影响到你了,你可以去易律师团队,别被我们拖累了!”姜炎带着歉意说。
林敏君抓着姜炎的肩膀,傲娇地说:“哼,看不起谁呢,要么是团队,要么就团伙吧,爱谁谁!你以为我孙啸飞那种人,好活儿挑着干,破事儿就摆烂。”
姜炎被她逗笑了,可是一听到孙啸飞,她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张扬慌张地跑进来,关上门说:“姜炎,你也被举报了,关联交易,你和周律师的关系……举报人不明……”
惊雷在她耳畔炸响,她没站稳,跌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说:“我们分手了……”
“又没结婚,否认就否认了!还能把你俩摁去民政局补结婚证吗?!”敏敏有些生气。
“证据呢?”姜炎下意识问。
张扬把调查函递给姜炎,姜炎简单扫了一眼,是两个人出席宴会的照片。
“你下周得去趟香港接受聆讯,我猜,你如果认了,欺诈上市一旦认定,你和他这样的关系,会推定你知情,内地证监会认定违规,麻烦就真的大了!”张扬双手抱胸,食指关节顶在眉心,很无奈地说。
“必须否认啊!”敏敏看姜炎犹豫的样子。
“我不知道举报人手里还有什么别的材料,如果,如果还有更……我否认了也没用……”姜炎心慌地说。
“也对!”张扬点点头。
“你们俩的事情,本来在律所传得也多,万一找本所律师调查,会不会有说漏嘴的。”敏敏想到这一层。
张扬说:“这种言辞证据可信度不好说,但是有照片,甚至……比言词证据更有说服力。”
姜炎的手不由自主地发抖,胸口堵得厉害,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张扬和敏敏和她在一条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