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巧灵并不知道林佑财与曹德正的密谋,继续在二伯家吃席,对于大伯父的迟迟不到也没人在意。二伯父家的热情一点也不亚于大伯父家,那些堂兄弟们甚至还更加热情。
因为正“巧”有一个叫刘梦的姐夫来林家作客,偏偏这个姐夫还有点学问,非要行酒令不可。
林巧灵看得出来,他们是有意针对曹文逸。
曹文逸从岳父家出来后,表现平平中规中矩,没有太出彩的地方,也没有太丢脸,这与传言中的“曹家弃子”还是比较吻合。所以,林佑旺特意把这个有学问的女婿请回来,就是为了试探他。
“曹妹夫,可否来上一段诗文,让我等也好瞻仰一下妹夫的文采,给大家助个酒兴。”
大伙一听,纷纷起哄。
曹文逸讷讷说道:“这个我,我真不会,还是姐夫与各位舅兄们来吧。”
刘梦强行说道:“妹夫,你就不要谦虚了,谁不知道你是侍郎府第出身,肯定是饱读诗书。”
“我,我很早就离开曹府了,没读几年书。”
“那你的底子也肯定还在嘛,趁着大伙高兴来两句。”
旁边的林家人也极力起哄:“对呀,对呀,你就露一手,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我……我……”
曹文逸很为难的样子,不知他是装的还是真的,但林巧灵看着被众人逼迫有些心疼。
“要不我们就行个酒令吧,大家一起来。”刘梦又说道,他见曹文逸一再推诿,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索性把大家都带上,这样他就没话说了,也不能再推脱了。
一位堂兄说道:“就两位妹夫来吧,我们林家人大都没读过什么书,打打算盘还行,要写诗拽文的可不行。”
林家人多精啊,个个都是生意人。如果参合进来,就会拉低整体水平,那曹文逸就可能容易蒙混过去了。
其实,林家人大读过几年书,只不过是侧重点不一样。
“好吧,那就我们两位林家的女婿来。”刘梦道:“现在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我们就以桃花为名,随便来一首辞或诗都可以,什么韵脚格律也随意。”
刘梦也不管曹文逸答不答应,直接作主了,还故意把难度放低一点,就是为了容易把他带入到局里来。而此时,院里院外也的确是盛满桃花。
曹文逸欲言又止,无意中瞟了林巧灵一眼,似乎是有话想说。
林巧灵立即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既然姐夫这么有兴趣,也算我一个如何?”
曹文逸有些愕然,本想叫林巧灵出来解危,没想到她把自己也参合进来了,这不是捣乱吗,还是她根本就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事已至此,他着急也没有用了。
“好!”
刘梦大赞一声,兴奋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早就听说了,巧灵妹子才情高绝,在林家三院中无人能及,特别是最近几年,在文学上的造诣连我们这些学子中也有所耳闻。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
“姐夫太客气了。”林巧灵回敬一声,“巧灵跟外子,只不过是粗读几年私塾,哪能与姐夫这种朝庭贡生相比啊。今年的科举,姐夫必定是胜卷在握,到时候我们林家也得沾姐夫的光。我们这些小姐妹,背地里不知多少羡慕巧秀姐呢。”
“巧秀姐”,也就是这位刘梦的老婆,二伯家的姑娘。林家为了发展,不单是结交权贵,也开始投资在一些有潜力的读书人身上,这个刘梦便是其中一位。
刘梦被林巧灵一夸,有些飘飘然了,“哪里,哪里,现在言之尚早。巧灵妹子也不赖嘛,既然你这么抬举姐夫,那就姐夫先来。”
“不不不,还是我先来吧。”林巧灵连忙说道:“姐夫应该压轴才是,否则你的大作一出,这里谁能接得下啊,那我们就只有认输罚酒了。所以还是我先来,就当是抛砖引玉。”
“好好好,那就你先来吧。”刘梦越发高兴,智珠在胸。
其它林家人也在一旁加油助威喊口号,气氛好不热闹,也相当融洽。
只有曹文逸一人,在那人群中独自郁闷,捉急。
林巧灵作出苦思冥想的表情,甚至,走出大厅在院子中的桃树下流连起来,有时还拿起花锄,在其它一些盆景摸摸看看。最让人看不懂的是,她还用锄头把几株盛开得最茂盛的桃花给打落下来。
一会后,她好像有了思路,回到大厅,重新入坐。
“巧灵妹子,可是有了思路?”刘梦连忙问道,“要不要让人取纸笔来,留下你的佳作?”
“不用,不用。我的文笔粗陋,献不得丑。”林巧灵摇头说道。其实她心里也有些担心,自己落笔的话会不会毛笔字太丑,让人看出端倪。
刘梦自己倒想留下墨宝,可以在林家人面前显摆一下。
可林巧灵坚持,他也只好作罢。毕竟这种即兴创作,估计她是出丑,写出什么好句来。
林巧灵蕴酿一下,忽然感觉文思如涌,慢慢吟道: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吟到这里,林巧灵突然停了下来,厅堂中几乎稍懂一点诗的人都惊呆了。这首诗看似平淡好像没什么上佳的句子,都是些浅显易懂的词句,但正是因为这样,林家人才更加明白其中的意思。诗词中,那种小女生心态表露无疑,一点小埋怨一点小忧愁,一点小心思,完全应景,而且特别合适林巧灵今年刚出嫁的心情,更加令人陶醉。
众人还在沉醉中时,刘梦突然问道,“完了?”
“完了。”
林巧灵点头说道,至于后面的她不想再念出来了,相信这已经能够镇得住刘梦和林家人了。
“绝对没有。”刘梦肯定的说道。
他不像那些林家人只读了几年书,他是读了十几年书,而且是朝庭贡生,就是全国集中起来的优秀学子,他怎么会听不出诗中的韵味呢?诗中抒发的情感意境,刚刚进入就嘎然而止,仅仅只是个开始,远远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林巧灵说道:“我已经想不出来了,只能到这里。姐夫,要不你来?”
刘梦一愣,这才想起来正在比酒令呢,虽然自己也想到了一句上佳的诗句,可现在却拿不出手了。而且前面被人捧得那么高了,再吟出来不就打自己脸吗?还不如继续捧她,自己也能得一个谦虚的美名,不至于在林家人面前丢脸。
“堂妹吟出如此佳作,我哪还敢献丑啊。我只想求求你,把后面的诗句也作出来,我再录下给我那些学友们吟诵,以瞻仰你的文采。也好让我在他们面前显耀一下,我有一个如此才华横溢的姨妹。”
林家人一听,更加吃惊。大家又重新琢磨起诗句来,难道这诗中还有其它更加高深的含义?
林巧灵美眸一瞥,这人也还不算太笨,自己的目的也总算是达到了。于是,客气说道:“姐夫是谦虚,让着小妹。既然如此,我以后再好好想想,想到后面的句子了我再告之于你。”
“好,好。”刘梦大为高兴,举起酒杯,“那我们今天就不再吟诗了,我们喝酒,我自罚三杯。”
“多谢姐夫,体量我已经文思枯绝。”林巧灵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家人还在琢磨诗中的意思,这场酒令已经结束。
只有曹文逸独自冷静的打量着众人,时不时转动着两只黑白分明的眸子,偶尔朝林巧灵身上偷瞄一下,在心里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