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文澜送来的糖葫芦,有半根慕容晏只吃了糖皮。剩下的红果一直在外边冻着。正赶上今日清闲,又得了邀约,他心情不错,拿出一颗来切成几个小块研究。咚咚咚!外边门很有规矩的响了三下。“进来吧。”
慕容晏扬了扬声音。大门轻轻响了一声。谢纯进来没见到人,便摘了斗篷,在外边等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慕容晏掀帘出来,“那边有事?”
“无事,只是这时候你还没回去,我想来问问,你今年…还回黑市吗?”
即便穿得太厚显得身形臃肿,但她坐姿端正,话音不疾不徐,处处透露出一种受过良好教养的贵气。“年节不回,节后我会回去看看。”
慕容晏坐在她对面,不闪不避的看过去,“而且这等小事,也不必你亲自过来。”
谢纯避过目光,稍顿了一下,“我明白了。”
她没有拖泥带水,稍坐了坐就离开。两日时间过得很快。过年那日。慕容晏提了几包干果糕点去文家拜访。“快请进来坐。”
文德厚很喜欢这年轻人,见他手里提了东西,难得学会了句客套话,“来便来,带什么东西?”
“只是一点小心意,我在黎山没什么朋友,说不得日后要多来走动。”
慕容晏挂着得体的笑,先在文德厚这给自己铺了条路。文澜都没来得及搭话,人就叫文德厚领进了屋。“在这巴巴的看什么,想进去就进去。”
张氏招呼她。文澜拽住她娘问:“娘,爹为什么那么喜欢慕容晏?”
“你爹自来就喜欢乖巧懂规矩的。”
张氏不着痕迹的顿了一下,将没说出口的下句话咽了回去。当初澜儿瞧上林正言,他俩没反对,不也是因为对方规矩守礼吗?只盼这慕容晏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不然……张氏眸色厉了厉,面上却扯出个温和的笑来:“没事,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在屋里和你弟玩,等饭好了娘叫你。”
“我还是去看看吧。”
小郎中是乖巧得体。但和文德厚肯定不是一类人。她爹是那种死抱着自己的君子之道,宁愿撞的头破血流也不撒手的人,慕容晏虽然也有坚守的东西,但显然灵活的多。文澜进去时,俩人正谈论一路遇到的流民。“普通人是没胆子吃人的,伯父遇到的流民里,只怕掺进了别有用心的人。”
文德厚毕竟不是傻子,“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刻意扮成流民混进去,想利用他们制造动乱?”
“只是猜测。”
慕容晏敷衍了句,转过目光去看文澜。“唔,娘叫我来问问,你们还有什么想吃的,那屋正做呢,还有一会儿能好。”
文澜随口胡诌了一句。两人目光有那么一会儿是黏在一起的。文德厚来回打量了眼,打断他们:“慕容先生可有什么偏爱?”
“…糖葫芦,还有吗?”
慕容晏矜持的问。“有。”
文澜失笑,“家里还存了不少红果,待会儿再给你做一些。”
文德厚插嘴道:“你先去,为父和慕容先生还有话要说。”
文澜出来。不大乐意。她盘算了这么多天把人拐家里,怎么就成全她爹了呢?文德厚将人扣住聊了许久。都是些民间稍涉朝局之事。慕容晏对答如流,且都给出了自己的见解。而文德厚本是从张氏那里听到了一点风声,打算替女儿试探试探慕容晏才学品性如何,以免重蹈覆辙,未曾想聊着聊着倒真生出了些爱才之心。“若我还在朝,必要举荐你入朝为官,先生之洞见,只做个乡野郎中,未免可惜。”
“人各有志。”
慕容晏闻言不过一笑。“今年过去,你年岁几何了?”
“十九。”
十九,澜儿十六…且他在外游历多年,心性品性已经稳固,倒也算是个好人选。慕容晏又同他搭了两句话,找了个话脱身出去。文澜早淋完了糖葫芦,正和弟弟在炕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吐槽老爹,瞥见窗外模模糊糊一个影子,登时就来了精神。“我爹和你说完了?”
她趿了双鞋,去门口将人叫进来,“呶,你惦记的糖葫芦。”
慕容晏从善如流拿起一根,“说完了。”
见文澜进到里屋,他略停一停,询问道:“我方便进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弟也在。”
文澜随口道。慕容晏从善如流迈进。右手持着一串完整红亮的糖葫芦。小萝卜头坐在炕头,手里那串已经吃了一颗半,当着他的面嘬了一口糖皮,颇有点挑衅意味。慕容晏一笑,对着他抬手点了点自己右嘴角。文遇一愣。而后故作淡定的从怀中掏出张小帕子。很讲究的擦掉沾的碎糖块。“方才我去,听我爹在和你说流民的事儿,他不是又给你灌输了一堆忧国忧民的想法吧?”
文澜随便找个话题。“那倒没有,不过流民如此多,他很不满倒是真的。”
慕容晏抿出一个笑,“还同我说拥城太守的不是,他非但不接纳流民,还要你们买路钱是吗?”
拥城太守……是和青楼十娘鬼混那人。“有这回事儿,一两银子一人,真个黑的厉害。”
不过他那后园倒是不错,是个补精神力的好地方。慕容晏勾唇一笑,眸中闪过点儿幸灾乐祸的味道,“此人的确德行有亏,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人就拥城地界儿闲聊了几句。天色擦黑。照黎山这边的风俗每家每户年节晚上要在院里生个火堆。文澜去院里堆木头。慕容晏给她帮忙。火苗一开始很小。逐渐大了起来。映着两人脸颊明艳生光。卫雅和文洵今日一直忙着打扫,此时终于消停,搬了几个小石墩过来,围坐在火堆旁边。“你觉不觉得,他俩看起来很般配?”
卫雅偏头小声对文洵道。文洵也忍不住凑近了她一点,用更轻的语调道:“还可以,比我们稍差一点。”
卫雅脸色唰的一红,不可置信的扭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