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军营时风停了，雪还在下，柴钰向厢兵要了把油纸伞，为高司盈撑着，送她回住处。
小医女先行离去，说是房里烧着炭火不能一直没人看顾，实则是为了给高司盈留些和柴钰单独说话的机会。
“柴钰。”
高司盈喊他名字，柴钰应她一声，不动声色将伞往她这边倾了倾。
“这一趟出去我没跟着，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但是见你平安回来，我也就放心了，你回去了好好休息，高泫他们的事你不用太操心，渊哥稳重可靠，他亲自出马，绝对没有问题。”
“我知道。”
高司盈回他，
“只是想问问你，渊哥把风珠放哪儿了？”
柴钰下意识摸了一下腰间的袋子，低垂着眼眸想了想，很平静回她：
“什么风珠？”
高司盈注意到他的举止，但也没有揭穿，只道：
“嗯，可能是渊哥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以为军营内的库房归你管，渊哥会把这些物件儿先给你。不知道就算了...”
柴钰少言，高司盈没再和她说话，所以他也没吭声，一路上就这样静静走着，直到高司盈的住处。
“我不方便进，在这儿看着你。”
柴钰站在院门口，环顾四周也没看见那个小医女的影子，无奈收了油纸伞，交与高司盈手中做拐杖。
“平时也就算了，非常时刻，你还拘着礼数？”
高司盈轻笑，
“渊哥把我交给你，让你送我回来，我什么也看不见，仆从也不在身边，怎么？为了那些皇城里的人看不见的礼数，就要我一个人走？你也不怕我摔了。”
柴钰叹气，看着儿时玩伴这样，也着实无奈。
是被礼数拘着了，小时候他们还总在一起玩儿，骑竹马用桃木剑打仗，到京郊溪边玩水。
到高司盈十四岁那年，高家人便不怎么让她出门，而自己的父亲也不让他再去找高司盈玩耍。
那时起，他才隐约感受到什么叫“男女大防”。
之后几年，逐渐疏远，后来在北地重逢，也不似当年那般亲近。
“走。”
她如今说的，也有道理，柴钰支起手臂，放在她的手下面，向前走时又叮嘱，
“抬脚，有门槛。”
“柴钰，我记得你年长我两岁，如今家里可有给你说一门亲事？”
柴钰一边走，一边看着高司盈，有那么一瞬间有些失神，还很快又恢复如常：
“说过，被我婉言谢绝了，我也才十九，正是该建功立业的年纪，何苦让儿女情长羁绊，以后再说。”
“婚姻嫁娶，人之常情。”
高司盈对他说，
“遇到合适的人，成亲也不会影响你建功立业。”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就很让人意外，你不是最厌恶家里安排婚事给你，才跑到千里以外这个荒凉的地方戍边么？”
柴钰摇头，
“莫不是真正见了渊哥，才转了心意，意识到他就是你的良配？看来你是真的想嫁人了，女孩儿是不是到了一定的年纪，都会有这样的心思？”
高司盈没回答，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终于走到卧房门口，柴钰停下脚步，对她说道：
“如今是真的不可以再向前走了，你迈过门槛就可以回屋休息，我就先走...”
“柴钰。”
高司盈叫住他，
“我从貉罕部抢来一个姑娘，你可听闻了？”
不是小事，这些纨绔子弟中都已经传遍了，都说带回来的姑娘长得好看，都想一睹芳容。
奈何她一个姑娘，自然不会把她安置在营中，只能和同为女孩儿的高司盈住在一起，所以谁都没机会见到。
“听闻了。”
柴钰如实回答。
人都有好奇心，他也不例外，说话的时候眼睛也不自觉往房里看。
“我要把她介绍给你。”
高司盈勾勾手指，
“这儿是北地，不是帝都，不用那般收礼，你我坦荡，有什么可怕的？”
柴钰稍稍动摇，犹豫再三走了进去。
就看见床上坐着个年轻姑娘，穿着高司盈平日里的烟罗衫，披散着长发，小脸苍白少些血色，但五官精致好看，确实容易让人移不开眼来。八壹中文網
“你是觉得，她配得上我？”
柴钰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看到好看的姑娘又怎么可能不动心，但动心和喜欢是两码事...
他明明喜欢的是...
“不。”
高司盈摇头，
“你想多了，是你配不上她。”
柴钰眉头微蹙，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姜纭，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能配得上她的，只有我。”
高司盈说完，慢慢悠悠走到床边，用手抚摸她柔顺的头发，
“我把她介绍给你，是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还有...
她想见你...”
“见我？”
柴钰愈发不能理解高司盈，来北地才多久，怎么把北地人这些风俗都学了去了？在这儿倒没什么，回去以后呢？
“高司盈，中洲高门大族的闺秀可没有纳妾的习俗，你这样闹，被你父亲知道了，她不能活！”
“那便不回去了。”
高司盈说话时很平静，起身走到柴钰面前，
“今日叫你来，还有一件事。”
“什么？”
“风珠。”
柴钰一怔，忽然感觉脖颈一阵酥麻，眼前一黑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