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纭可怜巴巴看着柳世元,而柳世元却抱着钱袋子回屋,连头都没回一下。
“你要是恨他,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星涟看她那无助的瘦小背影,竟也想替她出气。
姜纭回头看她,诧异,疑惑,神情复杂。
星涟赶忙解释:
“我没有打那些钱的主意,给出去了就是他的,但我可以拿这钱给他买口好棺材,风光葬了。”
姜纭:“......”
“养了一年多的女儿,能换一百银币也挺好,想不到我这么值钱。”
姜纭抹去眼泪,可能是手太脏,脸上留下好多爪印。
小狗变成小花猫。
星涟蹲下来,去拿帕子的时候才意识到,那丝绸帕子已经给了她包烧饼,于是扯着自己的衣角,小心翼翼把她的脸擦净。
星涟看着她,捏捏她的小脸:
“钱可不能用来衡量你,你是无价的存在。”
说着,她起身拉着姜纭的小手,
“走吧。”
姜纭没有抗拒被她拉着,只是抬头问她:
“去哪儿?”
“姜纭,你知道苍都哪里有湖么?”
星涟问她。
“壶?”
姜纭不解,随后看向院子角落里放着的酒壶。
星涟摇头:
“不是,是那种很大很大的湖泊,有沐恩湖那么大,但就在苍都。”
“和沐恩湖一样大啊...”
姜纭也摇头,
“没有,下三街没有,四街没有,上三街有人工开凿的水渠,但规模比不上皇宫里的沐恩湖。”
“哦~”
星涟忽然笑了,俯身凑过去,掐着她的小脸问她:
“来,小崽,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沐恩湖有多大,你又怎么知道,它在皇宫里?”
问题来的太突然,星涟又凑的太近,吓得姜纭后退,推开她的手喊脸痛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不急。”
星涟重新拉起她的手,走出院门,一边很随意地对她说,
“想什么时候告诉我都行,一路上有的是时间,你可以慢慢编。”
...
......
“小杂种!我就知道你...”
院门一打开,'李泰就快步走了过来,话还没说完,先一眼看到她身边的年轻公子,锦绣衣袍,眉眼英气,贵气不凡。
李泰欲言又止,气势上先弱了下来:
“你...嗯...谁...”
星涟不看他,只是不慌不忙,抬脚踹在李泰小腿上,李泰哪知道会这样,重心不稳摔倒,好死不死跪在了姜纭面前。
姜纭没忍住,笑出声。
李泰恼了,合着都欺负他了呗,于是抬手指着星涟:
“这一脚我熟,就是你,你小子!刚刚就是你在屋顶踹...”
而星涟瞥了他一眼,他立马噤声。
“嘴上干净些。”
星涟说罢,拉着姜纭就走,而李泰回过神,也赶快跟了上去,走在姜纭身后,又不敢跟得太紧,只敢在身后小声哔哔:
“那啥,小...纭呐,老大交给咱们的事,是不是该办...”
见那年轻公子看过来,李泰又赶紧低头,只敢问姜纭:
“还没请教,这位是...”
“纭儿的家人。”
星涟替她回答。
原本被命运拉着走、一脸生无可恋的姜纭,眼睛里忽然有了神采。
...
“你能再说一遍你是纭儿的什么嘛?”
“如果我再说一遍,你就肯听话嘛?”
姜纭用力点点头,看着星涟命人端来木桶,又往里面倒热水。
环顾四周,她们在一个很好的房间里,是那种下三街根本不可能有的房子。
半个时辰前,星涟揍了李泰一顿,警告他不要再跟着,然后带她来到上三街,一处很好的宅子里。
“我是纭儿的家人。”
星涟摸摸小孩儿的头,然后让下人都出去,解开小孩儿的衣扣,褪去她的衣衫将她抱到浴桶里。
姜纭不情愿,要站起来却被星涟按住:
“你不是说,肯听话嘛?”
姜纭不语,但又乖乖坐下。
这孩子,活生生一条流浪狗,头发打结,身上脏到污垢结块,足足换了四桶水,才把她洗干净。
星涟一边帮她洗澡,心里也一边崩溃。
她自小养尊处优,即使曾在高家受过委屈,但也从未让她十指沾水干过脏活累活,这都是贵族不该有的生活经历,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反倒要做起来了。
一边洗,一边告诉自己:
“这是姜纭,这是姜纭,这是姜纭...”
不过,在她的不懈努力下,脏呼呼的流浪狗逐渐变得干净,她心中成就感油然而生。
“嗯?”
姜纭转过头看她,隐约听见她在喊自己的名字。
“没事。”
星涟说着,捧了一小捧水,给姜纭洗了洗脸。
洗干净的小脸,更像她认识的那个姜纭。
星涟起身活动一下腰和腿,从没想过,要用几个时辰来给一个小孩儿洗澡。
不过心情很愉悦。
把她抱出浴桶,换上干净衣服,然后抱她坐在床上给她擦头发。
“阿耶叫你名字了,可是我那会儿只顾着哭,没记住。”
姜纭一边老老实实让她擦头发,一边问她,
“你能再和我说一遍嘛?”
“司盈。”
星涟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曾经的名字,从小到大,她在高家生活,家里人都叫她高司盈。
这也是她的封号,星舟登基为帝后第一件事就是承认她这个长姐,恢复她的身份,让钦天监翻出祖制典籍为她取名,随后又赐她司盈作为封号。
在此之前,根本没有人叫过她“星涟”,眼下这个时间点,也不会有人知道星涟是谁。
据说“司盈”这两个字,还是先帝赐名,如果推算一下时间,十年前,先帝尚在人世,如果有机会,她真的想问一句为什么...
“司司?”
姜纭轻轻喊了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回过神看着她,反应过来后问她:
“什么?”
小姜纭笑了,歪着头喊她:
“司司。”
星涟好奇:“为什么这么叫我?”
“叫姐姐会暴露你的身份,你穿成这样,应该是不想被人认出你是女儿家吧?”
姜纭说道,
“还有还有,你叫司盈,那你的小名一定叫盈盈吧?我不想和别人一样,所以我可以叫你司司么?”
“我哪里有小名。”
星涟皱了皱眉,回想过去,高相爷向来都叫她司盈,若是偶尔犯了错,便会连名带姓叫她高司盈,但从没叫过任何亲昵的小名。
高如心就不一样,高相爷在她入宫前,从来都叫她“心儿”。
“你愿意叫我什么都行。”
星涟又捏了捏姜纭的小脸。
洗的干干净净,捏起来手感都更好了。
姜纭推开她的手,抬眼看她,表情比刚刚严肃了许多:
“既然我以后要跟着你,那么有些关乎生死的事,我就必须知道,就比如,这是哪儿?我们为什么要在这儿?你是谁?你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