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帝侧头吩咐了一个小天兵去请紊溟,小归则由沐兰带了下去,看着众仙娥押着绯妍前往天牢的身影逐渐远去,众人心思各异,但面上却都不动声色,唯有嫘祖倒蹙蛾眉,火冒三丈地看着她的徒弟。水芯心虚地垂着头,一言不发。慕媱至始至终都宣誓主权一般地黏着神帝,娇声细语地说道:“帝尊怎么来了?”
神帝道:“许久不见爱妃,甚是想念。”
王母心中一声冷笑,不是来看慕媱,而是知道了昨夜紊溟来过,所以特地过来看看的吧。不过恰好遇上绯妍擅闯结界,还不借此试探试探紊溟的立场。“温如玉花如何了?”
神帝问道。王母连忙说道,“经过今晨的全力救治,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早上她和嫘祖二人为了救治温如玉,皆是费了上万年的修为,元气大伤,温如玉才有些许好转的迹象。神帝又问了些玉山上鸡毛蒜皮的琐事,却只字不提绯妍的事情。王母一边应付神帝,心中一边隐隐担忧着。神帝一边忌惮紊溟的神力,一边又总逼迫他要一个明白的表态。紊溟的性格她最清楚不过,神帝越是步步紧逼,紊溟就越不愿意表明立场。待会儿紊溟来了,万一那臭脾气一上来,可就难收拾了。心中这么想着,连忙偷偷遣了一个小仙娥去请路遥。她却不知道紊溟此刻本就因绯妍修仙的事情而和路遥在一起。神帝在玉山上一直待到正午,却仍然不见紊溟的身影。别说是紊溟了,就连路遥也不见人影。王母正疑惑,却听从玄武阁回来的小仙娥禀报说他们二人正在一起。还不知紊溟葫芦中卖的是什么药,众人又幽幽一直等到了下午,神帝正不耐烦的时候,才见俇桡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他的出场依旧浮夸,带着一阵炫目的神光,穿着一袭新制的嫩芽色衣袍,又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把白色凤羽扇,从九天之上踏风而来。倒不多说什么废话,而是开门见山地开口就要人,“哎呀呀,听说你们把我的小师侄关起来了,她年纪小不懂事儿,有什么事情来和我说。”
神帝冷笑道:“我请她师傅过来,怎么还劳烦白虎上神跑一趟了。”
俇桡嘿嘿一笑道:“我是她师叔,什么事情和我说是一样的。她师父打骂她得,我也罚她得。”
神帝正气不打一处来,但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面虎。俇桡总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让人有火也无处发。神帝却不理他,“紊溟神尊呢?”
“您就别找他了,正是我师兄叫我过来的。这小娃娃自小就跟我好些,她要是真犯了什么错。帝尊不防告诉我,我教导的她也听得进去。”
神帝闻言,倒无话可说了。黑着一张脸,一言不发。慕媱见神帝不说话,于是接嘴道:“帝尊刚颁发的神旨,没有金牌手谕一律不许擅自出入神界。但你师侄可好,早晨居然背着行囊擅闯玉山的结界。这知道的,说她小孩子不懂事在玉山上呆不住。若是往大了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魔界帮忙了呢。”
俇桡道:“她一个不过活了十几年的小孩子,能认识什么魔界的人呀。那修为才多少点,还想帮忙呢,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说完,看了王母一眼,王母却没有任何帮腔的意思。俇桡心中不禁有些不快。反而是嫘祖开口说道:“帝尊明鉴,我在玉山小住了一阵子,觉得这孩子心思澄明,确实不像与魔界有染的样子。”
俇桡投以一个感谢的目光。神帝扫了一眼堂下的众人,装疯卖傻的俇桡、低眉顺眼的王母、还有一个木讷耿直的嫘祖。心中怒火涌起,冷哼一声,不出一语便拂袖而去。慕媱看了一眼俇桡,心中快速权衡着,最终还是选择了和神帝一同离去。水芯眼见着自己精心布下的局就这么被打乱了,难免心有不甘。“王母娘娘,可以将我的小师侄放出来了么?”
俇桡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怒。王母张了张嘴,好像想解释什么。但最后却泄了口气,轻轻点点头。“王……”水芯心有不甘地轻唤了一声,余光瞥见嫘祖严厉的目光,只好生生地将要说的话和所有不甘都咽了回去。俇桡满意地转身要去仙牢,身后却响起王母的声音,“我只说放她出来,没有说她可以下山。”
俇桡回头,眼神复杂地看了王母一眼。王母垂目,她不敢面对俇桡这样的目光。只是一瞬,俇桡便恢复了那平时的不羁形象,变化速度快的让水芯觉得,刚刚俇桡那个痛心的眼神只是自己的错觉。“王母这话好笑了,绯妍是你请到玉山的客人。我这个师叔要带她回去,还不行了吗?”
俇桡冷笑道。王母的眼中带着深深的疲惫,“你……当真要这样为难我?”
俇桡不语,甩袖而去。仙牢。水汽氤氲着,数十个灵力幻化的巨大鸟笼悬浮于朦胧之中。底下就是化骨池了,若灵力来源一散,那些鸟笼就会全数消失,接着掉进去,就会连骨头渣渣都不剩。绯妍静静的坐在其中一个鸟笼中,思绪翩飞。她心知会有人来救自己,所以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安危担心。她只是想不明白,水芯再跋扈也好,竟狠毒到如此诬陷自己。到底是为什么?绝不仅是因为自己是师父的徒弟这样简单。绯妍一面思考着水芯的动机,一面等待着师父的救援。不知不觉,时间便过了大半。正等的有些心焦的时候,仙牢的门缓缓打开了。绯妍心中一喜,连忙站了起来。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有霎那的失落。“小师侄,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看你看见我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嘛!”
俇桡抡着拳头气呼呼地叫道,“那我回去了。”
“别别别!”
绯妍连忙伸手去碰鸟笼,却被灵力弹了回来,痛的她嘶牙咧嘴的。俇桡叹了口气,长袖一拂,那鸟笼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祥云。祥云稳稳地拖着绯妍越过了化骨池,来到俇桡面前。绯妍连忙道:“多谢师叔。”
刚刚离得远,看不真切。如今近了,俇桡不禁感叹道:“才一阵子不见,你这女娃子怎么就长这么大了。”
“哪里才一阵子,青龙峰在凡界,我在青龙峰上都过了好几年了,早就长大了。”
绯妍反驳道。俇桡“啧啧”着摇摇头,“还是小时候可爱些。”
绯妍委屈地扁起嘴,快哭了的样子。俇桡连忙补上一句,“长大了漂亮了。”
绯妍的表情变得比娃娃还快,马上就献上一个大大的笑脸,“师叔,我师傅呢?是我师父让你来救我的吗?”
俇桡一边领着绯妍往外走,一边说道:“可不是,你师父就爱拿我当剑耍。”
绯妍“嘿嘿”笑道:“那我师父现在在哪?”
“在你师伯那里等着呢。”
绯妍心中莫名激动,只晓得一个劲的偷笑,“我就知道我师父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话音刚落,只见王母正驾着一朵祥云,婷婷立在不远处。俇桡的神情一顿,随后却像无赖一样地说道:“下山的路我记得,王母不必客气相送了。”
绯妍看了看俇桡,什么时候,俇桡师叔和王母说话变得这么客气了。她又扭头看了看王母,竟从那一双流转生辉的美目当中看到了一丝痛楚。“你当真要带她下山?”
俇桡仰头不语,眼神却有些动摇。“就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话音未落,俇桡便打断道:“紊溟让我带她下去,你若想要人,就自己讨去。”
“你最终还是选了紊溟。”
王母的语气带着失落。“那你又何尝不是选择了神帝?”
俇桡冷笑一声,“王母的位置究竟有什么好,居然让你甘当傀儡?”
王母的眼里涌起一股雾气,声音颤抖着说道:“若有一天,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下仙闯入你的白虎山,叫嚣着要将你赶出去,你却不能将他怎么样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俇桡见王母落泪,不由轻叹一声。语气放软道:“这事我也决定不了。问问这孩子愿意留在玉山吗?”
说着,二人均是看向绯妍。绯妍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师父在等我吗?”
俇桡点了点头。绯妍抱歉地看向王母。王母待她虽好,但总是避免不了功利之心。莫说这玉山上还有水芯时刻找她麻烦,就算水芯和嫘祖即刻回了西陵,她也不要再卷入慕媱和王母的斗争了。神界也好,魔界也罢,她什么事情都不想理会,只想回青龙峰乖乖地当师父的弟子。绯妍走到王母身边,从怀中掏出一块碧玉色的天梭,双手奉上,“这是嫘祖娘娘借给我的,劳烦娘娘帮我还给她。多谢王母连日来的照顾,绯妍要随师叔回去了,希望王母莫要怪罪。”
“罢了,你选择你师父,我不怪你。”
王母将天梭接过,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