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中没有妒忌没有醋意,反而十分平静地看着他,似乎是等着他点头,她便将人留下来。陆韶宣顿时脸色一僵,刚刚喂鱼的一点心花怒放全没了。他沉着脸说道:“此事交给你处理就行了。”
说完便站了起来,说是要回京郊大营,带着半文便匆匆离开了。赫连玉一懵,他这到底是个意思?“小姐,现在怎么办?”
秋实一脸担忧地问道。赫连玉回神,想了想,便回道:“都留下来,将她们安排在偏院,对了,派人盯着她们,不许她们随意走动。”
夜幕降临时,陆韶宣迟迟未回府,秋实见小姐半点不担心,便犹豫道:“小姐,要不派人去问问?”
赫连玉正俯身趴在桌上看一幅图纸,神情颇为严肃,听了她的话,头也不抬地说道:“他若是想留宿在营中,我派人去问反而让人看笑话。”
秋实还想说什么,她直起了身子,将图纸慢慢地卷了起来,正色道:“去将明叔请过来,我有事跟他商量。”
小姐找明叔定然又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秋实叹了口气,倒也没多话,立即去了。不多时,明叔便带着大柱来了,他先前受过伤,身体也比从前差了一截,便将大柱带在身边,想将手里的事情慢慢教给他。“小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明叔一脸严肃地问道。眼下天色已晚,若非重要的事情,小姐定然不会让他们跑一趟。赫连玉点了点头,将手里的图纸递了过去,低声吩咐道:“明叔,我先前叮嘱你买的那几座山可办妥了?”
“办妥了,也按您的吩咐,派了人守着。”
他不解地回道。京郊外那几座荒山,买下来用处也不大,也不知小姐是想做何营生。赫连玉将手里的图纸递了过去,低声说道:“我画圈的几个位置,你找人暗中挖一挖。”
听她这么一说,明叔更糊涂了。事关重大,赫连玉凑近了几步,向他低语了几声。素来处变不惊的明叔,不知听她说了什么,顿时瞪大了眼睛。随后,他满脸严肃地带着大柱离开了。秋实是个稳重的性子,什么都没问。她只是往屋外张望了一下,见天黑了,将军还未回府,再回头看小姐,她是半点都不着急,一时叹了口气。翌日一早,陆府的后门便被敲响了。随即有人匆匆忙忙递了封书信进来,说是交给陆将军的。赫连玉从秋实手里接过信,问道:“将军还没回来?”
“没有呢,小姐,要不派人去京郊大营问一问?”
秋实说道。赫连玉摇了摇头,她看了看手里的信,是普通的宣纸,也不知是何人送来的?想了想,她还是打开了。才发现竟是陈清立府上那位孟氏派人送来的。她在信上说陈清立与赵国公来往甚密,还附了一份两人的书信,信中提到了江州陆知州,赵国公让他处理好。她合上信皱了皱眉,信中内容十分含蓄,可她能猜得出来,赵国公让他处理什么。陆知州正是陆韶宣的父亲,他是被江州太守害死的,可原来江太守也是听令于赵国公么?她让秋实将信收起来,想了想,才开口道:“帮我准备一份拜帖,我想去看望陈夫人。”
陈夫人张氏是个温柔的女子,倒与她谈得来。到了陈府,张氏听了禀报,立即带着丫鬟出来迎她。她素日里足不出户,偶尔参加一些宴席,没想到上回见着了赫连玉,倒挺喜欢她。见到赫连玉,她笑着问道:“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我在京中没有什么朋友,上回在大皇子府里还多亏了夫人,便想着来拜访一下你。”
赫连玉笑着回道。两人说着,一边往凉亭里走去。到了亭子里,张氏让人端了些点心上来,打趣道:“之前看你喜欢吃点心,正好府中有个会做点心的师傅,快偿偿!”
赫连玉却之不恭,捻了块送进嘴里,吃完了才赞美道:“果真十分美味!”
张氏见她喜欢,立即吩咐身后的丫鬟:“等会儿陆夫人走的时候,给她装两盒——”“那怎么好意思呢。”
赫连玉一脸羞涩道。张氏就喜欢她这能吃的模样,她先前有个女儿,与她年龄相仿,只是后来生了一场大病便去了。她印象中女儿也是这般,特别喜欢吃点心,每回吃起来便一脸餍足的模样。许是这样,她待赫连玉格外亲近。两人低声说着家常,便见孟氏带着孟天走了过来。孟天越发瘦了,颧骨凹陷,一双眼睛显得更大了。他靠着母亲的身体,走到亭子里向她们行礼。“喔,这是老爷的侍妾孟氏,这位庶子孟天。”
张氏介绍道。她虽不是个狠心的人,可看着老爷的小妾和外室子,她心里多少是有些不高兴的。平日里他们二人还算低调,今日怎么跑到凉亭里来了?孟氏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天儿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便是有灵芝人参也无甚用处,她本想求陈清立多请几个太医过来,可他偏偏不肯。这么多年,她心里是攒着恨的,进陈府前,她也打算报复他的。可是,为了天儿,只要他全心全意地治天儿,她愿意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哪知道他竟如此心狠,连为天儿请太医都不肯!所以她一早便让人偷偷去陆府送了信。这会儿听到陆夫人来了,她才带着天儿赶了过来。“陆夫人,小妇有件事情想求求你——”孟氏突然跪下来说道。赫连玉赶紧让秋实去搀扶她,一边说道:“孟夫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一旁的张氏一怔,随即轻斥道:“你这是做什么?陆夫人是府中的贵客,你这样岂不是吓到了她?”
“陆夫人,夫人,我知道我这样不讲规矩,可是我没办法了,天儿的身子越来越差了,我想请太医来看看他,最好是多请几个太医!”
她一脸哀求道。赫连玉的视线落在一旁的孟天身上,那孩子眼神一黯,着急地扶着母亲,看上去是个惹人心疼的孩子。她想了想,便应道:“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孟夫人怕是太心急了,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自是能理解的,你放心,我回府便让夫君请太医过来。”
孟氏一脸感激地看着他。“你也是个心善的,只是——”张氏有些为难道。孟天的病也不是没请大夫看过,甚至也请过太医,只是大家都说他治不好,再折腾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老爷的意思是,既然没希望了,那便在府中好好地养着。日日劳烦太医实在不妥。赫连玉笑了,不以为意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夫人不用担心。”
她虽然不懂医术,可她也能看出来,孟天的身体怕是不行了。陈清立定然是明白了这一点,才不愿意劳师动众。毕竟这孩子是个私生子。他端的是风清月朗的司谏,又好名声。眼下正值考核的时候,他这是怕影响自己的官途。张氏再怎么喜欢赫连玉,她也是个外人,有些话不好说得太明白。见她应下了,她也不好说什么,便让孟氏带着孟天回去休息。离开陈府时,陈清立恰好回府了,听说她要帮忙请太医,他眼中闪过不悦,却还是笑道:“怎敢劳烦陆将军和陆夫人,此事我自己会处理。”
他偷偷问过大夫了,大夫说孟天寿命不久矣,他又何必再折腾呢。况且新上任的太医院掌院是个老迂腐,若是让他知道孟天的情况,他说不定还会参上他一本。“我听说新上任的掌院医术一绝,请他来看看正好。”
赫连玉说道。陈清立一听,立即回道:“此事就不劳烦陆夫人了,我府中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赫连玉见状,也没勉强,便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找个时机让包大夫给孟天看看,包大夫虽然没进太医院,但医术卓绝。孟氏抱着儿子等消息,哪知道没过多久,陈清立便来了,一开口便要送他们去郊外的庄子。她顿时脸色大变,哀求道:“不行,天儿还要医病呢!他不能去庄子上!求求你,求你救救他!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我都当没发生过!我只要你救救他!”
她不提当年的事还好,一提起来,陈清立觉得她在威胁自己。他沉了脸,低声说道:“孟蕊,我就是对你愧疚,才会容忍你的谎言,孟天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
当年他中举之后,被京城的荣华富贵迷了眼,便下定决心抛弃未婚妻孟氏。孟氏听了他的话也没有半点愧疚,她站起来捂住了儿子的耳朵,咬牙道:“是啊,他不是你的儿子,你为了自己的前程,竟将我送到株洲去,你可知我在株洲过的什么日子吗?!”
当年,他中举后相中了京中的小姐,怕自己不肯退婚,便派了人来接自己进京。她满心欢喜地上了路,哪知道最后被送到了株洲。从此她的噩运便开始了。她一到株洲便被卖给了一个瘸腿的农户,日日过着非人的日子!“我这嗓子便是那时哭坏的的。”
她沙哑着嗓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