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们是表兄妹……”夏天道。回S市的路上,程星宇安静得可怕。夏天偷瞄他好几回,他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去的性格。忽然间发现这样的亲戚关系,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如今他一反常态,夏天不免惘然无措。其实夏天也有些意外。本以为事情类似于爷爷的心上人嫁到程家,他一直抱有遗憾。没想到,程星宇的妈妈竟然是爷爷的亲闺女。怪不得他有属于程妈妈的东西。这样想着时,程星宇的手伸过来,紧紧握住夏天的左手,“夏天,我仔细想了,这件事有几处疑点,我和你,不见得是‘那种’关系。”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澈,只是语气中的笃定仍有一丝破绽。——强调“那种”关系,却又不是说明是“哪种”关系,暴露出对他这段关系的介意。“其实,现代技术这么发达,做个鉴定,就知道你和爷爷……”夏天的话被他打断。“夏天,我爸知道!我爸肯定知道!”
程星宇忽然想起父亲,变得激动起来,“我回去问我爸!”
夏天右手覆到他的手上安慰道,“没关系,不管怎样,都是过去的事了。眼下重要的是过好自己的生活。”
安慰似乎不起作用,这让夏天隐隐担忧,高考冲刺近在眼前,如今又横生枝节——哎……果然,回到S市几天了,程星宇没有任何消息,想来程父给的答案不那么令人满意。夏天特意给他留几天时间消化,希望再次见他时,他能重整旗鼓。转眼到除夕晚上,夏天自己一人冷冷清清呆家里。朋友圈里拜年的动态挨个点赞,和小金子简简单单聊两句,只是夏天一提金志凯,她就不接话,宛如罩上了陈年古钟……孔梦打来电话,两人聊了近两个小时,夏天把事情一股脑告诉她,引得她啧啧称奇,“缘分呐,真奇妙!妙!妙不可言!”
挂了电话,脑子开始昏昏沉沉——蛊毒又要发作了。夏天叹口气,拨通了程星宇的电话。“夏天——”程星宇的声音低沉,情绪没有因为新年即将到来而高涨。“星宇……”夏天低声叫他名字,心中思索如何安慰他。电话里一时安静下来,两头俱是沉默。“我——”“我——”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这样的默契还是第一次有。“我想见见你。”
夏天紧接着说道。“嗯。”
程星宇应下,又问,“夏天,你和我想的一样吗?”
“什么?”夏天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就是我们——……没、没什么……”他犹豫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天追问。“我想的是,不管你是不是我表妹,我对你都不会改变!”“……”只有沉默——夏天不能回应他的冲动。“你呢?夏天,你是怎么想的?”
他急切地想知道答案。“我想冲刺高考,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夏天如实回复。“所以,你也不介意这样的关系是吗?”
“在我看来,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高考啊!后半句夏天在心里默念。程星宇非常意外,“真的吗?夏天,你也觉得,我们不用顾虑世俗的眼光,对吗??”
夏天摇摇头,轻笑一声,“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有谁会知道吗?”
说完才发现把程父漏了。不过,程星宇却有其他的考虑,“只是有了遗憾——我们不能有孩子了,除非你能接受一个不健康的孩子。或者,我们抱养一个有眼缘的孩子也好。”
是了,近亲结婚的后代遗传病概率极高,要么发育畸形,要么智力低下……什么跟什么呀!呸呸呸!夏天忙打住这样的想法。这个程星宇怎么想这么久以后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明明就是高考。以后八字还没一撇呢,真是乱讲!“喂!程星宇,你想多了!如果高考你分数比我低,咱俩直接就拜拜了,就没有以后了,还记得这个约定吗?”
夏天使起激将法,故意揶揄他,“眼下看来,你输的概率很大哦~这几天我可是每天刷题到深夜呢~”“可你不是说,就算我考不上G大,你也会偷偷看着我么?”
对方立马变得委屈起来。“那是以前,不知道咱俩的关系,现在知道了,肯定想法不一样了啊……”“你怎么说变就变?”他的语气带着浓浓地撒娇意味儿。夏天呵呵一笑,“好了,我逗你的,不管咱俩关系如何,情人也好,兄妹也罢,我想做你永远的朋友,还记得吗?我在网球场说过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口吻变得认真,“夏天,你总是先我一步,想得比我远比我深入……感觉……感觉像是……”夏天哈哈一笑打岔,“所以,还不赶快听我的话,振作起来,努力学习,要不然,半年后真就分道扬镳了。”
“嗯!听老婆的话,准没错!”“呸!谁是你老婆!”就这样,夏天含含糊糊地将这个问题应下了。尽管心知肚明这样做,会给程星宇错觉,让他以为自己和他同一战线。其实,不是的。这一切是为了达成目标。——高三之初和程父谈的条件是:程星宇考上G大,夏天不再和程星宇见面,程父将程家楼下的房子免费租给她80年。这样,夏天寄生在程家楼下,可以最大限度地按自己的意愿度过余生。也许以后会遇到另一个常嘉文,噢,不,也许会是比常嘉文更优秀的男孩子,夏天一定尽全力追求,幸福地圆满地过完此生,生一个健康的宝宝,抚养ta长大……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自从得知两人是近亲,特别是程星宇提到后代不健康的事之后,夏天下意识地抵触和他的亲近。真的是下意识,不受控制。这是夏天没有料到的。原以为,之前和程星宇在一起,都能忍下他非分的亲昵之举,现在为了达成目标,忍忍就过去了。可夏天的道德感比自己想象的强太多。明知是表兄妹,头还凑那么近,手还那么暧昧不清地伸过来,夏天胃里一阵阵翻涌,身体僵硬得不能再僵硬,脸上的表情怎么控制都是那么难看……程星宇在被悄无声息地远离几次之后,变得心烦气躁,再次伸过去的手被夏天躲开之后,他也控制不住了——骂了脏话,摔了书包,踢了桌子,发泄一通,头也不回的走了。发泄的过程中间穿插着夏天苍白无力的辩解,然而并没有什么用。看着他的背影,夏天无计可施。爷爷已经“去世”,临走之前什么都没交代,现在可怎么办?夏天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或许,可以赖上程家,虽然和程父没有血缘关系,但程太太可是自己亲姑姑,程父就是亲姑父,程家家大业大的,多养活一口人应该不成问题吧?只是,和程父约定的目标似乎完成不了了,赖在程家肯定抬不起头来,寄人篱下的日子想来也是不好过的。夏天咬咬牙,隔天就去了篮球馆找程星宇。他果然不再用功读书,只每日每夜地打球,扣球……夏天天天来看他,带着作业,写一会儿题,看一会儿球赛……起先,程星宇只一心打篮球,对夏天视而不见。夏天毫不气馁,依然每天过来。——怪只怪蛊毒太厉害,即便两人撕破脸成了仇人,夏天也要去找他。后来,他过来对夏天说,“不要来了。”
“这对我是折磨。”
夏天看着他没有说话,却在第二天,躲得远远的,戴了假发,墨镜,乔装打扮成另一种样子,只希望他不要认出来。可他还是发现了。“夏天,你想让我哭着求你吗?还是想让我跪在你面前?……你非要让我发疯才甘心吗?!”
说这话时,他满脸痛苦。夏天不忍心逼他,也不能答应他不再出现,只转身离去,留给他一个无言的背影。快开学了,中间这几天,蛊毒应该不会发作了……最坏就是实在撑不住发作时,再来找他就是了。只是,那时一定要想一个好一点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