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事情真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明明初十的时候,冯金锭才陪着李雁前往伯府下聘,连带着请期被拒。原还想再隔些日子,也给陶家一个缓冲时间,结果月中的时候就又来了。茶都一连吃了两盏,面前这位老太太却还是在带着她兜圈子,饶是冯金锭都想感叹句姜还是老的辣了,反正至少换到她自己,她可没这么多废话可以跟人聊。果然一把年纪,不是白来的吗?好在她今儿个过来,也不是只有这一个目的。把婚期的事情暂且放到一旁,冯金锭问道:“对了,老夫人,说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看到三娘?不会是这孩子害羞,不敢来见我了吧?哎呀,那可是不行。您不知道,我是个没出息的,才几天没见这孩子,可是想得不行,还请您通融下。”
虽然陶老夫人先前一直没有松口,但其实说了这么多话,早就已经觉得乏了。哪怕是不愿叫陶千宜出来,这会儿也不顾上了,只想着要早些把人给打发走算了。趁着小丫鬟去请陶千宜过来这工夫,冯金锭又是老调重弹,虽没直接问婚期,但也句句不离伯府这边的准备进度。毕竟都已经是默认了要在今年完婚,但也不是说只要定下了婚期,那就转天便可以直接成亲的。冯金锭自然是要时不时的催促下,免得陶家届时再找借口。陶老夫人被念得头大,恨不得能直接端茶送客,但没有办法,即便她已经端起了茶杯,对方都敢装作不懂的跟她一起喝,还挑剔小丫鬟手脚慢,茶食没送来。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对方是这个风格的?还是说,三娘如今之所以会这么油盐不进,完全是因为跟着李冯氏有样学样的结果?那还真是她这个做祖母的疏忽了。又是不尴不尬的说了两句,然后陶千宜便进来了。只不过人一进来,才是请完安,冯金锭便闹了起来,一叠声的说着:“哎呀,阿妍你怎么穿成了这个样子,刚刚那丫鬟都没有提醒你吗?冯姨这次过来,可是专门要接你出去的。真是,快快,快点回去换过一身再过来,冯姨等着你啊。”
陶千宜晕晕乎乎得被她推着转了一个方向,口中满是应着“好、好的”等等。陶老夫人这时回过神来,赶在陶千宜离开之前打断道:“等一等,侯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刚刚不只是说要见见三娘的吗?怎么又说要带人出府了?”
“哎?我没有说过吗?哎呀,真是人老了,这记性就不行了。”
冯金锭当着一个真老人的面说着这话,自己却是半点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老夫人,其实事情是这个样子的,今年宫里不是定下了要去避暑山庄吗?”
陶老夫人眉头微皱。“是有这么回事,但这又跟三娘有什么关系?侯夫人,还容老身提醒你一句,今时可不同往日,三娘还是应该留在府中好生备嫁才是。”
冯金锭闻言也并不着恼。“老夫人您说得是,其实啊,至少在这点上面,那我可跟您也是一样的意思。疼爱小辈归疼爱小辈,但除此之外,日后那我也是做婆婆的,自然也和旁人一样,会希望我日后的儿媳妇能是个安分性子,所谓宜家宜室的不是?”
陶老夫人随着这话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同的。未想冯金锭话锋一转,继续道:“可是呢,这现在的年轻姑娘家,那真是一会儿一个心思。尤其是没定亲的,还是个孩子呢,心思更是多变,全都贪玩着呢。”
陶老夫人不解:“可这又跟三娘有什么关系呢?”
陶老夫人想不通。“嗨,老夫人您怎么忘了呢?我说的啊,是阿妍平日里玩得好的那个小姑娘,就是承恩公府的那个宝贝疙瘩。前些日子,阿妍不是还去她的及笄礼上做了赞者,您忘了?”
“陈家的姑娘,我自然是记得,可这又跟你要接三娘出府有什么关系?就算三娘与她关系好,但规矩还是不能改的。陈家,不会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情才是。”
“您听我跟您说啊。”
冯金锭拉起陶千宜的手,拍了拍。“这不是嘛,陈家那位小姑娘,按道理,还能够称皇上一声‘姑父’。然后,前几日那个小姑娘进宫时,顺嘴和皇上提起了阿妍。皇上关心陈姑娘这个小辈,大概也是觉得小姑娘都爱和小姑娘一起玩,开恩让阿妍今年也跟着去避暑山庄。”
冯金锭瞧了瞧陶老夫人的面色,放轻了声音,继续说着。“这事儿,我也是在昨日拜见太后娘娘的时候,听太后娘娘当作奖赏的意思,顺口提起的。虽然当时我已经是回禀了太后娘娘,有关咱们俩家如今亲事的问题,但太后娘娘的意思是……”冯金锭故意顿了顿,给了陶老夫人消化的时间,或者就是有意看她紧张一下。“皇上日理万机,自然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只是,既然如今金口已开,虽然肯定是不会下明旨,而且皇上届时也不一定能记得这种事情,但若是万一想起来,也不好平白让皇上扫兴不是?”
陶老夫人这会儿的眉头都要皱到了一起,她自然是不敢对皇家有什么不满,可要真是说起来,也真是觉得有些……不好说。“索性咱俩家还没定下婚期,既然不是按日期,回京后便要立刻成亲的程度,那么,依着太后娘娘的示下,阿妍还是跟着一起去会比较好。”
说完了这话,冯金锭的音量便恢复了正常,甚至有心思跟陶老夫人开口打趣。“当然了,您若是真不愿意,那不如咱们俩家现在就把日子定下来?如果真是时间比较紧的话,那宫里面仁慈,自然也是能够理解的,说不准还会得个赏赐。”
陶老夫人原本还凝重着的心思,都被这一番话给打乱了,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暗唾果然是商人本性,简直上不得台面。圣人的恩典,哪里是容得让她这样子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