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宗帝闻言,神色不由得更软了一些。虽然说上位者喜怒不行于色,但要是对着一个垂髫女童,泰宗帝还要有这般诸多顾忌,那他这个皇帝未免也做得太无趣了些。“你这女儿,倒也有着几分骨气,没有堕了你父亲的威名。”
陶千宜心下稍安,看来她这步棋是走对了。她先头壮着胆子撒娇卖痴,做尽小女儿姿态,就是希望皇上千万、千千万万的别把她放在心上。就像为什么精神病人一般都可以免刑?那有病的人再是做出了什么事情,你一个正常人,难道还好意思去跟个疯子、傻子计较吗?换到陶千宜这里,只要皇上觉得她就是一个小孩子,那么哪怕行事出格了点,也有机会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依照她的观察,当今并不是一位暴君,近几年更是有要广施仁政的迹象,哪怕她先前的作态真弄巧成拙,惹了皇上不喜,那皇上也大不了就是厌了她,还不至于要拿个孩子开刀。一个已经做了三十多年皇上的人,会和个十岁小女孩计较?你看大象什么时候不依不饶的会追着要去踩死只蚂蚁了?至于说对于皇上厌不厌弃的,陶千宜还真不是很在意,又不是太后。皇上就算真不喜哪家女眷,谁还看得出来?两者之间本身就是见不着面的存在好不好。也是万幸这事情爆发的早,她现今连十岁的生辰都还差了几天,不然陶千宜还真不敢这么冒险。就算此时有人跳出来指认她是故意在装疯卖傻,有意欺君,但只要她自己死不认账,谁也没有办法。谁叫她现今的年龄,就是最好的烟雾弹呢。当然,陶千宜早就记不清楚,一个像这么大的小姑娘是该要怎么说话行事了,但她认识陈家囡囡啊。在她所认识的人里面,就属那位陈回岚小姑娘最萌了,连她一个女孩子见了都喜欢。“不过,若是要说到魄力,怕是连你父亲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
泰宗帝恨铁不成钢的道:“明明朕看你于商道上面,也算是有那么几分机灵,怎么行事这般小气,简直就是在胡闹。”
明明都是能赚万两金的主意,偏偏只得了个千两银子就收手,怎么,银子烫手不成?当然烫啊,陶千宜心里想,那银子要不烫手,能引来您老人家吗?就这,陶千宜都已经是后悔了,要早知道皇上能够这么闲,还派人盯着商路,她就再低调两分了。唉……都怪人太优秀,藏都藏不住。“可是,三娘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啊?”
陶千宜直白的反问道。赚钱不难,只要能开头,后面她就有法子钱生钱、钱滚钱。但钱多,是非就多。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现今逐年老迈,底下的皇子又慢慢一个个的长了起来,陶千宜可不想到时候自己辛辛苦苦赚得银子,日后再给别人做了嫁衣。泰宗帝:做什么?给朕啊!当今也不是个死板的人,不然当初的时候,他也不会大方赏了冯父一个爵位。虽然说士农工商,商在最末,甚至还有不少的读书人以谈钱为耻,好像但凡是叫他们多看上黄白之物两眼,那铜臭气就能熏晕了他们似的。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这偌大一个国家,哪哪不需要用到银子?要是没银子,军队怎么办?天灾怎么办?就连那些个傲骨文人,没有银子,你那些宣纸、徽墨、湖笔、端砚什么的,难道全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一个个的,今天咏梅、明天画荷,你们看的那是花吗?那都是钱!单单一盆素冠荷鼎,知道得要多少金吗你们就争相吹捧,这种时候怎么又不嫌银子烫手了。泰宗帝想想那些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就觉得心口疼。一个个之乎者也的,还好意思看不起商贾,商贾至少在出事的时候,还能够给大齐拿出钱来,他们呢?想当年半个大齐都快要被水淹了,国库空虚,底下一个个都跟缩头乌龟似的,既拿不出钱、又治不了水,就知道上折子说不该给商贾封爵,气得泰宗帝真是……要不是怕一口气全砍了他们,朝廷得空上大半,泰宗帝当初真是差点直接命人拿他们去填河,也算是让他们临终前能够为百姓做出点贡献。不知是不是就当初那些人蹦跶的太厉害,开了个坏头,之后泰宗帝可就再没遇见过像义成伯那么知情趣的人了。即便有送银的,但那点银子,他都没兴趣收。现今想想,泰宗帝还觉得肉疼呢。眼下可好了,又有一个送上门来的!(陶千宜:谢谢,我没送,是您硬把我抓来的。)小家伙的年纪虽然还是小点,但泰宗帝冷眼瞧着,这经商的天赋比之当年的义成伯或还好些。培养培养,再有着他在后面撑腰,那就是一个全新的钱袋子啊。而且比起当初那一锤子买卖,这边明显是可以细水长流,十分的让龙心大悦。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小家伙的胆子实在太小了一点,有钱也不知道赚。这小家伙的动作每慢上一步,那损失的可都是他皇上的私库啊。没错,现今在泰宗帝的眼里,陶千宜的银子就等同于是他老人家的了。皇上嘛,坐拥天下,富有四海,那四海里的东西可不都是他的。当然,想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泰宗帝到底还是不好意思就这么直接说出口的。只不过,以往的那些大臣们,即便他们拿不出来钱财,但揣测上意还是会的。但凡泰宗帝稍稍露出口风,有的是人会上赶着给他搭梯子。可这向来行之有效的做法,对上一个小孩子,就完全行不通了。来来回回说了半天,小家伙却还是照旧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泰宗帝胡子都吹起来了。其实陶千宜倒不是听不懂,对于这事她也没多大的抵触心理,毕竟奉旨经商和私下敛财,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陶千宜又不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人,能把事情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总好过她私下里提心吊胆的,就生怕一不留神把生意做得大了,日后会被哪个皇子给盯上。但她现在为的是要让泰宗帝金口玉言,亲自把这事给说出来,这一是为了她小孩子的形象,二也是为了能够给以后再加上道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