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醒来后短短片刻,但凤曦月大概弄清楚发生了何事。若癸淮入侵,玄阳被刺不是梦魇,那便是她重生回到了过去。现在在她面前的分明是只有十二三岁的凤玄阳,身高与稚气未退的面容都很好地说明了这一切。方才那章太医还称自己为公主,那时间便是在玄阳登基以前,只是她还不确定具体是回到了什么年月。“玄阳,今日是几月初几?”
所以她直接开口询问。“三月初一呀,早上皇姐还说今日是初一要斋戒沐浴了到佛堂给父皇诵经,”偏着头,他对自己皇姐的问题感到不解,“皇姐,你是不是撞坏脑袋了,要不我还是让章太医过来瞧瞧吧。”
“不必了,皇姐就是刚醒来,脑袋还有点犯糊涂,等会儿便好了,”她连忙拉住想要离开去喊太医的凤玄阳。现在时间也清楚了,这是父皇去世前两个月,这时候的他们根本还没料想过最爱他们的父皇会从此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原本看似国泰民安的南岳一瞬间变得动荡不已,曾经潜伏的暗涌都一个个冒头。除了几个朝廷老臣,没有几人支持凤玄阳这个年仅十二的幼子称帝。几个在外封疆为王的皇叔蠢蠢欲动,边境也不安稳,内忧外患的南岳皇朝随即进入了风雨飘摇之时。她还有两月时间,可以在这些来临之前先好好筹谋一番,也就不必如当初那般彷徨无助。而且现在的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公主了。“皇姐,皇姐,你怎么了?”
看着凤曦月陷入沉思,完全没了反应,凤玄阳忍不住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无事,”抓住凤玄阳的手,凤曦月看着他那双清澈闪亮的眸子,这样的凤玄阳她有多久不曾见过了?过去的她总是不得已逼着玄阳成长,一点一点磨灭掉他眼中的光,却从没想过,或许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只是她这个做姐姐的觉得他该登临帝位,他该君临天下罢了。“那皇姐等会儿可还要去沐浴斋戒?”
凤玄阳反握住凤曦月的手摇晃着,“你刚刚醒来,不若还是别去了,陪我到御花园喂鱼吧。”
“你啊,就知道玩,”有些无奈地用食指轻点凤玄阳的额头,凤曦月脸上满是宠溺的笑容。这个年纪的凤玄阳可不就是只顾着玩乐,每次上课都把太傅气得吹胡子瞪眼。“若有时间便多去陪陪父皇,尽尽孝心。”
“可容贵妃说了,父皇染了风寒,需要静养,”扁了扁嘴,凤玄阳显然不爱听这些。“那不若与皇姐一同前去如何?”
凤曦月灿然一笑,她要去扭转第一个齿轮。“好呀,”凤玄阳大约也是想念父皇的,只是碍于对容贵妃的畏惧,不敢前去罢了。如今有凤曦月的陪同,自然欣然答应。在宫女的帮助下重新整理了仪容,凤曦月拉着凤玄阳朝着南岳皇帝的寑殿走去。前世在凤玄阳登基后的第二年她才找到了清算容贵妃的罪证,也从中搜寻到父皇因病早薨的蛛丝马迹。现在便是验证这些猜想的时候。站在殿外,老太监匆忙从殿内出来朝两人行了礼后说道:“皇上今日龙体不适,二位殿下还是请回吧。”
“本宫正是为了父皇的龙体而来,”拉住想要退走的凤玄阳,凤曦月不容反驳地说道,“麻烦刘公公再通传一声,就说本宫有减缓病症之法。”
老太监点头应了声是,又跑了回去,片刻后再出来,总算给他们放了行。推门进入了寑殿,空气中烟雾袅袅,满是熏香的气味。那个上辈子早早薨逝的父皇此刻虽面容憔悴,但却依然好好地斜靠在贵妃塌上。凤曦月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酸涩,但当目光落在旁边那个打扮华贵一脸雍容的女子身上时,她就有些压抑不住心底的杀念。两人行了礼,寒暄了几句,一旁的容贵妃就忍不住开口:“听说公主有给皇上治病之法?莫不是从什么江湖游医处得来糊弄人的玩意儿吧?”
“自然不是,”凤曦月看向容贵妃的目光也如同对方的话语般毫不客气。那种从沙场中浴血得来的杀伐让深居宫中的容贵妃心中一颤。“哦,曦月你说说看,是何方子?”
南岳皇脸上有了笑容,他倒不在意方子不方子的,只是欣喜于女儿这份孝心。“儿臣想请容贵妃暂避一二。”
“为何?”
闻言,容贵妃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这是什么了不得的方子,还得瞒着本宫?”
她转向南岳皇露出一副委屈模样,扯着衣袖撒娇道,“皇上。”
“此方乃一老神仙托梦所赐,确实不便让外人知晓,”这个外人二字,她咬得重。容贵妃还想说什么,但南岳皇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南岳皇极信鬼神之说,容贵妃若再纠缠不休反而容易生厌,于是只能悻悻告退。临走前还特意看了站在边上的刘公公一眼。凤曦月把容贵妃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却什么也不说,待她走后才从怀中取出一个香盒。“这是儿臣按照老神仙指引调制的安神香,不仅能助眠,还能有助于父皇龙体康健。”
刘公公想要上前接过盒子,却被凤曦月拒绝,她又道:“老神仙说此香必须每日由父皇在沐浴后亲自添加点燃方可见效,且千万不得让阴盛之人触碰,否则容易适得其反。”
何人阴气盛?自然是女人和太监。“好好好,”南岳皇笑着接过凤曦月递过来的香盒,收在了身侧。在寑殿中与父皇闲聊之时,凤曦月发现刘公公的目光时不时就会往那香盒上瞟。虽是低眉垂眼,心里却不知在盘算着什么。告辞离开的时候,在殿外,凤曦月看了前来送行的刘公公一眼,淡淡说道:“刘公公你可知道卸磨为何要杀驴?”
“老奴愚钝,”刘公公身子一抖,连忙低下头去。“驴若不只把自己绑在磨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刘公公以为呢?”
她反问。“公主所言甚是,”他没有抬头,也不知道是真懂还是假懂。不过凤曦月也不在意,径自拉着凤玄阳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