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如果身边的几条人皮明显一滞,旋即一拥而上,多条黏腻的手臂同时从各个方向盘旋着缠住了他的身体。越勒越紧。他一边拼命撑着手臂保持香炉不倒,一边拼命踢踹,却没有丝毫的作用,腿反而也被缠住了。最后,杨如果脸朝下倒向地面,但仍拼命用身体护着尚未燃尽的香炉。杨如果觉得背上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重;整个人已经被那些手臂牢牢捆住,大量滑腻的液体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来,糊住眼睛;在一片腥臭中,杨如果抓着香炉的手被巨大的力量死死的扣在了自己的胸口,香炉的灼热感瞬间穿透了衣服。杨如果终于明白它们惧怕这种光明,想熄灭燃烧的红丸,可惜杨如果明白得太晚了。皮肤烧灼的剧痛使他发出野兽般的吼叫,肮脏的液体使他睁不开眼睛,只觉得一股热流穿透自己的胸口,点燃了体内所有的血液,皮肉筋骨纷纷沸腾,汽化;血管里流动的已不再是血液,而是炽热的岩浆。巨大的疼痛让杨如果不停的抽搐扭动,捆在他身上的手臂开始崩断,千百道燥热的火气混合着甜腻的血腥味化为洪流,从喉咙喷薄而出。杨如果猛地开嘴,澎湃的岩浆混合着嘶吼猛地洞穿了他的身体,每一个毛孔都发出了赤金一样的光束。他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应该是熟了…也许是几秒钟,也许是几小时,睁开的双眼时,杨如果发现自己跪在原地,手里的香炉融像纸团一样皱皱巴巴;他丢掉香炉,气喘吁吁站起身,看着周围雪花一样纷纷飘落的纸灰,一切都不见了,只有他自己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立在破败的吊舱中。玻璃几乎尽数损毁,漫天寒星在头顶明灭闪烁,脚下是万家灯火,和在黑暗中向东奔流的伯牙河。凛冽呼啸的夜风中,几张残破的黄色纸人,挂在碎玻璃上,在沙沙作响。突然杨如果的脚被一只热乎乎的手抓住,浑身一抖,差点栽出舱外。接着一张黑色的大脸从舱底探了出来,气喘吁吁的说:“你很热吗?”
杨如果完全没听懂,条件反射地抬腿想踹,那人又说:“不热你干嘛把衣服撕得这么性感。”
是李十三。他的样子看起来也有些狼狈,脸上全是煤灰似的污痕。他朝杨如果眨眨眼,说:“别发呆了,果儿,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叔一把。”
杨如果忙把他拽上来,李十三一屁股坐在地上,点了支烟,说:“大侄子,这回动静搞得有点大,咱们赶紧撤。”
然后他对着手臂上的信息终端说:“找到了,这就下来,五分钟内,桥西北角。”
随即带杨如果爬出了舱体,沿着那些放射状的金属管,向下面攀爬。杨如果的手脚有些发软,很多地方都是李十三用绳索系着两人的腰,拖死狗一样把杨如果拽过去。他们基本是连滚带爬的向下爬,幸亏金属柱十分粗大,他们很快到达了底层的一根柱子上,距离河面还有十几米,李十三把手电调成聚光的光柱,垂直打向河面,闪动了几下,一艘黑色冲锋舟,无声的从桥底下滑向手电照射出的光斑。李十三侧头问杨如果:“玩过蹦极吗?”
杨如果刚想摇头,就被李十三一脚踹了下去。噗通一声,冰冷的河水离了像无数的刀片一样,插进杨如果的浑身。他挣扎着浮出水面。领子一把被抓住,提到冲锋舟上,随即李十三也爬了上来,船迅速的隐没在黑暗中。回到小香烛店里,收拾干净,杨如果裹着毯子坐在角落里,终于渐渐恢复了精神。三人按照原本的计划,是守住摩天轮的三个吊舱,在规定时间内分别点燃三颗不同的丹丸;马白术守的是巽风,李十三的是离火,杨如果的是坎水;三人的位置可成既济之用,为下一个最终地址做援引之功。马白术遇到了障目术,他看到巨大的树木生长盘绕上来,浓密的树冠包裹住了他所在的吊舱,密不透风,遮蔽了萍末丹需要的风相,直至缺氧无法点燃丹丸甚至无法呼吸;而守离火的李十三遇到的是水厄术,吊舱内如沉船舱底,快速的灌满了水,根本无法点燃火柴。不过他们遇到的都只是幻术的一种,破幻符就可以破掉大半幻象,所以他们两个都算基本顺利。但是杨如果遇到的确是无法理解的,李十三看着杨如果说:“果儿你艳福不浅,碰上女流氓了。”
马白术摆摆手,皱着眉说:“小果遇到的不是幻术,是厌胜术。”
厌胜术,也叫压胜术。《鲁班经》中已有记载,据说为姜子牙所创,是使用咒语杀人的巫术。“能驱动如此之多的纸灵人,并且赋予强大力量的人…”马白术叹了口气,“多半是索婆子。”
“那个老妖婆怎么会亲手对付我们这种级别的小白?”
李十三难以置信的说。“所以,”马白术沉默了一会,说:“潜龙这次的目标似乎并不是你我。”
他看了一眼李十三:“我会向上面申请计划变更,明天不乘火车,自驾去海山关。”
李十三舔了舔嘴唇,小声说:“老马,申请就不必了吧,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马白术和他对视了一眼道:“也就是一个处分。”
李十三一拍大腿,无限赞赏的诶了一声。马白术走过来,揭开杨如果的衣领,胸口正中,是一个稀烂的伤口——被香炉和三昧丹灼烧的。马白术仔细观察着,拈起一根烧断的绳头说:“丢了一根项链?”
“我妈给的那个,皮绳烧断了。”
杨如果疼得哟哟哟的抽着冷气。马白术清理了一下伤口,取出根细小的锥状物件,研磨出一些粉末,轻轻拨开伤口,洒上去。一股清凉之气钻进了伤口,杨如果低头想看看,却听见马白术咦了一声。随即他取了张大号创可贴,封住伤口,把衣服帮杨如果掩好。回身从包里掏出几颗碧绿色的药丸,让李十三取了些酒热好,化开药丸,酒瞬间就变为碧色。杨如果服下之后,觉得遍体清冷,不过一刻,指甲全部了变为深紫。马白术脸色也变了,忙喊李十三取来三棱银针和一只银酒盅,他捏住杨如果的手掌,针毫不犹豫的刺入指间的八邪穴,随即紫色的血滴在了碗里,颜色竟然变化不定,从红紫色渐渐转为碧色,李十三低呼了一声:“操,丹石毒!”
马白术皱着眉说:“奇怪,丹石入骨,毒却未发。”
“怎么治?”
李十三问,马白术摇摇头说:“不知是什么丹石,回归鸟驿可能来不及。”
“竹荫渡。”
马白术轻轻说道。李十三点头说:“行,找老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