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血狼军所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着眼微处怎知大局。训备旗驰援军关被伏,近乎全军覆没,血狼唯一后备兵力尽皆断送于手,虽说战事无常胜败不由己,但这件事始终如巨石一般压在魏鹏心底,甚至渐渐演变成为他的心魔,所以魏鹏最大的念想始终是如何才能最大限度上保存跟随他出寨的弟兄们。上官陆通过六把刀交给魏鹏的纸条,可算不得锦囊妙计,不过是兄弟间的熟悉与默契,正是因为上官陆与魏鹏足够了解,才会清楚魏鹏会陷入这种纠结矛盾中。心里拿定主意的魏鹏一扫此前颓废,意气风发:“六刀,随我出来的四旗弟兄,你应该比我更熟悉些,挑选二十个骑术好的,准备好水囊子,这下啊,百变的家伙什要派上大用场了!”
六把刀讪讪一笑:“魏头,这若说骑术精湛、武势娴熟,百变骑弟兄比之其他三骑弟兄还是有所不如,这二十人还是要选山岳、长林、飞羽三旗的弟兄。”
魏鹏点点头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问道:“派回卫寨通传军情?”
六把刀:“魏头,已经安排了,是百变自己弟兄,每路两骑、分作四路返回卫寨。”
“好,既如此那便在山岳选调八人,飞羽、长林各四人,百变再抽调两人加上你我二人拢共二十人,夜袭鞑子营地,其他弟兄们趁着我们夜袭营地之际快马进入血狼所,这是江头交友贺所正亲笔信,找个牢靠弟兄随身携带,进入血狼所寨后交给贺所正。”
魏鹏这心中有了决断,眼神有了神采,就连这说话的语气也坚定不少,有条不紊安置完毕之后,说话的同时取出书信递给六把刀。看着魏鹏递过来的书信,六把刀一脸为难:“魏鹏,那我先下去将前去袭营的弟兄定下来,不过这···这书信您看安排谁合适。”
袭杀鞑子营地魏鹏必须身先士卒,身为血狼军卫知卫责无旁贷,但战事艰巨凶险,此去怕是生死未卜,魏鹏不得不将这亲笔书信交由妥善之人带进血狼所寨,按说除却他自己外,百变旗军头六把刀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夜袭鞑子营地,熟悉百变军械的六把刀至关重要,如此,这送信之人也就难以定夺。思量再三,魏总这才想起上官陆对他的交代,血狼卫寨五旗中,百变旗相对更加可靠一些:“六刀,百变旗留下两个伍头,江头的亲笔信由他二人带入血狼所寨,交予贺所正。”
“魏头,那我选人时会注意,只是从卫寨带来的百变军械我们全带走吗?是不是给他们也留一些。”
六把刀犹豫了片刻然后这才开口继续说道:“袭营的活儿还是让我带着弟兄们去吧,毕竟百变的东西我熟悉。”
魏鹏缓缓摇头:“六刀,夜袭乃重中之重,唯有给予鞑子大量杀伤,血狼贺所他们才能安然离寨,鞑子在血狼所寨栽了大跟头,兵力折损严重,此地鞑子游骑不会留意,我们可在此躲避三日,依照我与陆哥的约定三日后寅时准时袭营。”
六把刀见魏鹏态度异常坚决,也就不再说什么下去安排去了,特别是挑选前去袭营的弟兄。太阳东升西落,转眼间便过去三日,用过晚食之后,魏鹏盘膝入定,修习内劲,直到亥时方才起身下了高地。“六把刀,醒醒、醒醒。”
“哎呦,魏头,睡过去了,见谅。”
六把刀一睁开眼,看到是魏鹏后还有些不好意思,慌忙起身便要叫醒身边的弟兄。魏鹏制止了六把刀,看着横七竖八睡在沙地上的弟兄,满是心疼:“好了,别喊了,让弟兄们多睡一会儿,寅时我们再出发。”
“那好,毕竟接下来可是卖命的力气活儿,睡饱了更有劲儿!”
魏鹏:“送信的人找好了吗?”
“魏头,是山岳旗的老伍头,徐肚子,为人忠义一言九鼎。”
是山岳旗而非百变旗,尽管有些诧异,魏鹏还是点头低声道:“将他叫醒吧!”
没一会儿,六把刀便带着一位肚子高高隆起但身形并不健硕的汉子走了过来:“魏头,徐肚子。”
“山岳甲军伍头,见过魏知卫大人!”
徐伍头当即行以军礼道。魏鹏掏出上官陆的亲笔信:“我带弟兄们袭营,你们在鞑子游骑回撤后立即冲入血狼所寨,你一定要亲自面见血狼所寨贺所正,将这封书信交由他,另外将我的坐骑也带入所寨。”
“职下领命!”
徐肚子拿着书信离去,六把刀也不和魏鹏客气,深知身为流武者,不管是体力还是精力,都远超他们这些普通把式,就算疲惫不堪一番打坐都能恢复个七七八八,不再唤醒身边沉睡的弟兄清点相应军械去了。正值深秋,呼啸的北风为北境的夜晚带来冰冷的寒意,都是军伍汉子,自然没什么讲究更没不会计较,胡乱躺下睡觉的血狼士卒,不自觉三两抱在一起,魏鹏看着他们扬起嘴角笑了起来,只是一想到他们即将面临与鞑子的拼杀,一战之后也不知这一地的汉子还有多少能随他活着回到卫寨,甚至就连他自己生死都难以预料,不免悲从心来,想到上一次能够幸免于难还真是侥幸,魏鹏心神有些恍惚,仿似看到了父亲与母亲,滚烫的泪珠已是自脸颊滴滴滚落。寅时,姗姗来迟,藏身于沙地的血狼士卒尽皆自沉睡中醒了过来,被选中袭杀鞑子营地的士卒默默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其他弟兄满目关切,尽管没有只言片语,更没有丝毫的祝福与问候,但边军弟兄见那浓烈的情意任这北风再凌冽也刮不走、吹不散!“六刀,将准备好的清水拿过来吧。”
吩咐过六把刀之后,魏鹏看着聚拢在他身边随他袭营的各旗士卒,肃声说道:“弟兄们,完事回到卫寨,我魏鹏请大家伙吃酒吃个痛快!”
话音一落,魏鹏带头拿起一个水囊子将自己的军衣淋个通透,用浸湿的布巾缠裹在脖颈和脸上,这才开始披挂毡子甲与毡皮盔,确认身边所有弟兄没有遗漏后,这才右手一挥牵着马匹率先走出沙地,翻身上马猛夹马腹向北而行。“六刀、弟兄们,走!”
“沙沙、沙沙···”由于马蹄上裹了皮毡子,发出的声响微不可闻,二十骑纵马狂奔直奔血狼所寨北三十里鞑子大军营地,马踏声越来越低,他们也是渐行渐远。“血狼、死战,血狼、死战!”
留于沙地的一百四十人,高昂着头、流着热泪,压低声音沉声怒吼。“血狼、死战!”
已经远去二十骑,包括魏鹏在内,同样也在低声呐喊。血狼、死战,是他们的信念,更是他们的一种寄托,死战作为一种荣耀的同时,又何尝不是边军士卒的悲哀,因为唯有死战,才能守护他们心中的信念,才能够找到他们心灵上的寄托。当有一日,“死”字不再存在,仅存“战”字的那一刻,才是真正属于边军的荣耀,属于血狼军寨边卒的荣耀。四十里,沙地距离鞑子营地的距离,三十里范围内为鞑子游骑,营地周遭十里内则是鞑子巡骑,魏鹏及所领十九骑若想成功袭杀鞑子营地,必须避开鞑子这些耳目,神不知鬼不觉抵近鞑子营地。魏鹏依照这几日观察所知鞑子游骑大概巡查游曳规律,走走停停左躲右避一次次巧妙避开鞑子游骑,可就在他们穿过鞑子游骑巡查区域,靠近鞑子营地之时却被一支临时出现的鞑子巡骑挡在路前。“魏头,沙丘下方谷底发现鞑子巡骑。”
听着探路山岳旗弟兄的低声回禀,魏鹏暗暗吃惊,眼看着马上就要靠近鞑子营地,谁料这个节骨眼上竟会出现拦路虎,大半个时辰高度戒备匆忙赶路,就连他也感到疲乏,翻身下马喘着粗气。“走,上前看看!”
魏鹏蹑手蹑脚爬上沙丘,看到沙丘下方竟然有两队鞑子巡骑,明显是巡查偷懒,两队巡骑凑在一起点燃篝火驱寒取暖,甚至还有鞑子用弯刀挂上肉条放在火上烤肉,但重要的是,虽是偷懒两队巡骑戒备之心丝毫不减,两队轮流向前烤火取暖,战马始终被他们牵制手中,稍有风吹草动即可翻身上马杀敌迎战。“魏头,等他们走?”
随魏鹏上来的六把刀嘀咕道。“不行,等不及,不说前方一里便是鞑子主军营地,而且时间也不允许,快到卯时了,一旦天色微亮,没有夜色的掩护,我们的形迹便无法隐藏,何况我们浸湿军衣也会越来越干,那样袭营怕是连让鞑子陪葬的机会都没有。”
魏鹏毫不迟疑立即反驳,盯着眼前鞑子巡骑目露凶光,自腰间取出弩机:“六刀,让弟兄们都上来,一人一个都给老子盯好,悄无声息解决战斗,然后我们以巡骑的身份闯营,你我兵分两路自南向北快速将嗜血霹雳弹掷出,然后返回绕着鞑子中军营帐再来一波,中途不恋战,得手便撤向血狼所寨。”
“嗖嗖···”很快,一支支弩箭划破夜空迫使一朵朵血花绽放,鞑子巡骑尽皆中箭倒地无一遗漏,而就在弩箭射出瞬间,魏鹏等已经纵身跃起在鞑子倒地之前将尸体扶住不说,还将他们的坐骑全都控制了起来。然后便是挥刀割颈,避免因意外而暴露行踪。然而,意外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长林旗一位士卒因战马牵动导致割颈位置发生偏移而不自知,就在魏鹏他们翻身上马奔袭鞑子营地时,濒死状态下的那位鞑子尽管艰难却顺利向营地成功示警。“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代表示警的号角声顷刻间响彻整个鞑子营地,而吹响号角瞭台上的鞑子也注意到魏鹏他们,两支奔雷一般快速接近营地的巡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