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柳风兵败
炎炎夏日,炙热气浪、酷热高温,成为交战双方共同的敌人,显然无论是统领禁军的柳风还是领军黑骑的哈日巴日,对于神雀京邑夏日炎热恶劣的天气,缺乏足够的认知。 尤为关键是,无论是黑骑暂留之地、还是禁军驻扎之地,皆无水源。毕竟,柳风虽为京邑军户氏族出身,却常年身处白骨关极北之地,冰雪酷寒从无断绝,何曾会因炙热天气导致汗液过多流失而乏力。 至于哈日巴日,更多的是对黑骑、对随军祭司实力的自信,坚信凭借此二者,解决禁军不过片刻间。 巧合,太过惊人的巧合便不是巧合,而是偶然下的必然,造就京邑北地这场足以影响羽谷战局乃是神雀朝局走向的战事,一拖再拖。 有鉴于此,哈日巴日只能被迫下令黑骑暂时中止攻势,缺乏饮水,战马便无法骑乘,一边令大量黑骑勇士和祭司严密封锁禁军营地的同时,以百人队为单位,携带大量水囊轮番前往燕山寻找水源。 不知该说是哈日巴日百密一疏,还是柳风技高一筹。 哈日巴日所有的安排,黑骑所有动作,都被战场北部,藏身于燕山南麓高峰上的禁军斥候看得一清二楚,黑骑第一支取水百人队出发进入燕山,当即有一伍斥候下山,并以旗语将此军情回禀柳风。 “大哥,燕山斥候旗语回禀,黑骑百骑进入燕山取水。”柳风的亲卫旗总,亦是柳氏出身,最得柳风信赖的族弟柳云在确认斥候旗语军情回禀后,第一时间向柳风回禀。 闻言,柳风一直压抑而阴郁的脸色总算是雨过天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精心谋划终于初见成效,下意识抬头望天,以舒缓连日来积累下来的紧张和憋闷,却忽略了夏日阳光的灼热,光线刺目,匆忙垂头紧闭双眼,待双眼炽热疼痛感稍缓,这才转头看向族弟柳云,叮嘱道:“云弟,你亲自盯着燕山斥候旗语。”
话音未落,便又开口询问道:“那汪泉眼怎样?”
“大哥放心,燕山斥候多是族中自家弟兄,不会出纰漏。”
柳云对自家大哥的谋算再清楚不过,自然知晓那汪泉眼对此战的重要性,面对大哥柳风期待的目光,眼神不再坚定,渐现愧疚之色,道:“大哥,还是没有找到老族叔口中那汪泉眼。”
“必须找到,不然就算燕山斥候行事成功,大军士卒不能保证饮水,如何迎战?”
“大哥,这···”柳云在大哥柳风凌厉目光逼视下不自觉垂着头,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柳风对柳云这般唯唯诺诺的举动甚是不喜,出言斥责道:“想说什么就说,支支吾吾像什么话。”
“大哥,此地拥有一汪泉眼,也是族叔多年前游历至此所见,可毕竟相隔多年,时过境迁,这一时半刻便想寻见,甚至还将如此重要一战,完全寄托于这汪不知是否还存在的泉眼上,是不是···”柳云避重就轻,尽量组织语言,不至于太过尖锐,他始终认为,自家大哥将胜负成败完全寄于一汪泉眼的决定太过草率,充满危机和变数,实属不智。 柳风岂会听不出柳云的劝解之意,坚持己见,并未过多解释,只是语气坚定的简单回复道:“战事,本就充斥无限未知和惊喜,不是吗?何况,老族叔一生从无妄语,他说有、那便有,也必须有!”
燕山山脉。 黑骑取水百骑并未太过深入,便寻得一条溪流,水流并不大,却清澈见底,清凉甘甜的山涧溪水让取水黑骑欣喜若狂,飞身跃入溪水,借助冰凉的溪水冲刷燥热难耐的身躯,牛饮般贪婪饮用,将自己先灌个水饱,这才恋恋不舍起身返回马背取来水囊,装灌清水,战马坐骑也颇有灵性,纷纷前往下游,同样也是一顿豪饮。 黑骑百骑,留下五位骑长领帐下青壮看守溪水,其他五位骑长策马携带灌满清水的水囊返回军阵。 禁军那一伍斥候,此刻便藏身于溪北山峰山腰,确认黑骑取水溪流后,当即离开藏身位置,沿着溪流向上流飞速狂奔,匆忙赶路中还不忘转身清理痕迹。就在他们离去不足一刻钟,便有留守溪流的黑骑搜索过来,幸亏禁军斥候足够警惕,及时清理痕迹,这才没有被黑骑发现端倪。 禁军这伍斥候沿溪流向上游疾行了一里多地这才止步,无须伍头吩咐,齐刷刷拉开系在腰间的褡袋,小心翼翼取出两包紧密包裹的乳白色粉末,将其撒入溪水,又将包裹粉末的油纸折叠好放回褡袋,这才清理脚印、痕迹,转身离去。 一伍斥候五人,分道扬镳,四人继续向上游狂奔而去,一人折返向下游。 黑骑寻水百骑顺利返回五十骑,可随他们返回的却是两百余匹战马马背上高高堆起,鼓囊囊的水囊子,一路走过,无论是寻常青壮还是勇士再或是哈日巴日还是地位尊崇的祭司,皆是两眼放光,脚步不自觉随之移动。 “都别急,先试水。”
哈日巴日不断涌动着已经冒烟的喉咙,强忍着一饮而尽的冲动,怒视身遭蠢蠢欲动的黑骑,厉声高呼。 试水,自然是地位卑贱不如牛羊牲畜的奴隶,可被哈日巴日选中试水的奴隶并不认为这是对他的侮辱,反而无比庆幸,特别是抱着水囊一饮而尽,干涸的喉咙得到清凉溪水的滋润,更是一脸惬意和满足。 反而是包括祭司和哈日巴日在内,看向几名试水奴隶喉结涌动,大口吞咽,毫不掩饰眼神中的艳羡之色。 一炷香,饮水奴隶安然无恙,哈日巴日这才下令将这些水囊子分发下去,优先供给的自然是那些身份地位尊崇的祭司和部落勇士。 当然,第二波取水百骑携带大量水囊和战马,再度前往燕山。 无独有偶,黑骑顺利寻得水源,禁军驻扎之地中心位置,已被挖的千疮百孔,挖掘出来的泥土随意堆砌高矮不一的土堆,纵然军纪森严,辅兵们还是无法忍受酷热和干渴,恼羞成怒下,还是有脾气暴躁的辅兵扬起手中铁锹狠狠插在地上,一屁股坐在足有三丈深的泥坑,嘟嘟囔囔发泄着内心的不满。 奇迹就在此刻出现,那被辅兵随意插下去的位置,很快便有大量黄汤涌动,黄不拉几的泥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泥坑。 “这是、这是···出水了?”
这名辅兵也是后知后觉,泥水蔓延至他屁股底下多时,直至裙裤被浸透,刺骨凉意侵染全身,脸上不自觉流露着极度舒爽的享受,下意识向屁股底下一摸,看到沿着手缝流淌着的黄泥水,犹自低语。 “出水了、出水了,哈哈、哈哈···” 前一秒还呆愣不可置信,后一秒已是喜极而泣,拔起铁锹随手一丢,双手快速扒拉着稀软的黄泥汤,顾不得是否掺杂黄泥和沙砾,一头扎下去,咕嘟、咕嘟喝个尽兴。 “出水了、出水了···” 很快,已近乎崩溃的辅兵们在看到那大肆涌动的黄泥汤,呆愣和惊愕过后便是极度的激动和兴奋,纷纷鼓掌相庆奔走相告,那高亢的欢呼声,顷刻间便传递至营地每一个角落。 闻讯而来的柳云,大声呵斥一心饮水解渴的兵卒,并在亲卫协助下挤进泥坑边缘,驱离泥坑内众多辅兵,由亲卫守卫在泥坑四周,这才捡起仍在一旁的铁锹,亲自动手将出水的泉眼挖的更大一些。 皇天不负有心人,泉眼终于被找出,可柳风已来不及庆贺,更等不及泉水澄清,外围防御损毁殆尽,就算是黄泥汤也优先骑兵饮用,至于步卒,则是每旗隐蔽轮换饮用。 严令,禁军军卒只是饮水,也只能饮水。 太阳西移,不再烈日当空,但炙烤般的气浪却是有增无减,甚至其间还夹杂着一股潮热感,更加令人难受。 太阳西下倦鸟归、月挂枝头凉风至,不管是柳风还是哈日巴日怕是都在等待这个时机吧,夜幕降临山风徐来,来自燕山裹挟着清凉之意的山风,足以驱散日间留存下来的热浪。 届时,才是战事开启之时! 时间在所有人期待目光中缓缓流逝,红彤彤的太阳终究还是消失于西侧山峦间,很快,也可能是很久,自北方燕山刮来的山风,一道又一道持续不断,逐渐驱离空气中让人躁动不安的热浪,也为这片凝聚肃杀之气近乎实质的战场,带来丝丝缕缕的清凉和理智。 不出意料,最先发起攻击,果然是哈日巴日所领黑骑,超千骑黑骑直接由西侧全数压上,一开始便是毫无保留全力猛攻。 柳风、柳云肃然而立于指挥台,锋锐的目光穿透夜幕,透过星星点点的亮光清点攻击黑骑数目,飞速激增的数字也让他们眼眸中的激动喜悦之色愈浓。 虽说太阳已消没于西侧群山,可光线并不算昏暗,千余黑骑纵马狂奔,声势骇人,依旧隐约可见禁军士卒脸上那抹惧意。 此刻,禁军军阵已悄然发生变化,兵力前重后轻,弓弩手大多集中于军阵前方,就连床弩也不再隐匿,公然亮相。 “弓手、准备!”
“床弩、准备!”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柳风高声下令,弓弩手张弓搭箭,弦拉半月待令而发,紧急搭建出来的丈高平台上,拇指粗细的弩箭被放入箭槽,在机括启动的咔嚓声中,完成蓄力。 起伏坎坷的地形,黑骑策马疾驰的动作便显得颇为怪异,柳风之所以费尽心思将战场选择于此,除却那汪泉眼外,便是因为这奇特的地形,不利于骑兵冲杀。 只是,謌克骑兵的骑术,远超柳风的见解的预期。